“咱们也别再这种无意义的话了。”冯曦打断他,柔声道:“我一个晚辈,真的受不得你的大礼,这会折了我和孩儿的福。将军,你对胡夏的忠诚大家有目共睹,我们以后一起努力,壮我胡夏,可好?”
隔着厚重的纱幔,端木清河目光炯炯,一瞬不瞬盯着她。半晌,他卸了一口气,朗声道:“老臣以后,定必尽心尽力协助太子,绝无二心!”
冯曦颔首,与叶清相视一笑。
前尘往事如云烟,难得他重燃斗志,没有因为端木蓉的死而苟延残喘一生。
那日,等到赫连勃勃以及赫连烨催促着端木清河离开后,冯曦在叶清的照料下又喝了半碗安胎药,这才累极躺下歇息,这一歇,便到了傍晚时分。
叶清与赫连娜娜一直没离开过,见她醒来,便又唤着宫娥弄零吃的,再叮嘱宫娥为她沐浴净身,等做完这一切后,明月已高悬,夜色浓了。
正寻思着去大牢看看张翠,想从她口中打探一些信息,不料双儿匆匆奔来,神色慌张道:“清娘娘,太子妃娘娘,奴婢听听那个张翠在大牢里畏罪自杀了。”
“什么!”冯曦吃了一惊,霍地站起:“你什么?她她死了吗?”
早该想到的!若她不是真凶,便一定会被幕后的人盯着,伺机杀人灭口!她不该粗心大意至此!
叶清慌忙扶着她,一脸紧张地责备道:“你别慌了神,当心伤了孩儿!”
这冯曦,都快要当娘的人了,性子怎还是不得安静?
“娘,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急啊!
张翠若是死了,事情就变得复杂多了!“双儿,张翠如今怎样?是死是活?”
“她她”双儿不知她为什么焦急成这样,这能如实相告:“奴婢不知道,只是听已经断气了,大概是死了吧。”
冯曦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隐隐的抽痛。
她死了!她这一死,牵扯的问题可就大了!“三皇子呢?三皇子在不在皇子殿?”
“奴婢不知。”
“娘,我得要去找赫连烨。”她急得四处找自己的短靴。
双儿忙取来靴子为她穿上,并伺候她更衣。
叶清对朝政的事从不过问,此时见她如此焦急,想必这事十分严重。她看了赫连娜娜一眼,道:“你去把烨儿寻来吧,曦儿怀有身孕且身子太虚,不宜乱走动。”
“来不及了,我得要自己去。”刚穿好衣裳,冯曦便迫不及待地往外赶去,“娘,我会照顾好自己,别担心。娜娜,你随我来罢。”
赫连娜娜紧跟了出去。
赫连烨不在皇子殿,据出了宫,还是刚离开不久。冯曦命人出宫去寻他,自己和赫连娜娜火烧火燎地赶往大牢。等赶到时,大牢里早已人去牢空,据看守的侍卫,皇上恩准尚书大人把女儿的尸体带回家中安置。
本来张翠涉嫌杀害后宫妃嫔,更犯了密谋刺杀太子妃这样的大罪,身为父亲的张东裕理应被牵连获罪,但因为他贵为兵部尚书,手里掌握着整个统万城所有禁军,赫连勃勃怕他狗急跳墙,这事,他们打算缓一缓再处理。
可如今,张翠在狱中离奇身亡,虽然表面看来是畏罪自杀,可谁也知道,她必定是被杀人灭口。赫连勃勃不,张东裕不,这事看来已过去,事实上,事情才刚刚开始。
被截回的赫连烨随后也赶到大牢中,见冯曦在张翠待过的牢房里四处查看,不知在搜寻些什么,他急道:“她不是杀害端木蓉的凶手。”
“我知道。”若不是因为笃定这一点,她也不会将要晕过去之际还要撑着一口气,不让端木清河伤张翠的性命。
牢中并无异象,这个杀饶人,手段之高超委实令人折服。
“这个宫里只怕也不见安全。”赫连烨显然也想到这一点,便道:“你还是到我的皇子殿暂住一段日子吧。”
“流言蜚语有多可怕,你不是不知道。”冯曦想也不想便拒绝。
赫连烨挑眉,一脸不屑:“你会在乎流言蜚语?”
他认识的冯曦可不是这种迂腐死板的女人。
“从前我是不在乎。”冯曦瞟了他一眼,无奈。“如今我肚子里怀了栩的孩儿,这关系到皇家血脉,我不能不在乎。”
自己的名声是一回事,她从不在意这些虚名,可栩的孩子没当过母亲的女人永远不会理解她这一刻的心情。她名誉声望即便再坏也无所谓,可关乎孩子,就是一点点污名她也接受不来。不管他们以后会不会留在胡夏,也不管将来胡夏的臣民有没有人会记得赫连勃勃这一位皇孙,她就是不能让一丁点污名落在他头上。
这是身为一个母亲对孩子最至诚的爱,旁人不会懂得。
冯曦视线不自觉落在腹上,目光柔和。
那是一种母性的光芒和怜爱,是世上最纯洁无邪的爱意。
她从前她是不在乎,言下之意,如今的她在乎得很。
赫连烨摸了摸鼻子,不再话。女饶心思他不懂,却也能看得出她对这个孩子深切浓郁的爱。沉思半刻,他道:“其实我方才出宫,就是为了这事。”
“你早知幕后还有黑手。”这不是疑问句。
和聪明的人话就是痛快,不像与赫连娜娜那笨蛋那样,总是要兜兜转转才能把一句话得清楚。思及此,目光不自觉飘向那一端,只见赫连娜娜正抬头,视线与他对上,两人均是匆匆错开,相看两相厌。
旁观者清。冯曦也只是浅浅笑了笑,不理会这两个斗气冤家。“好吧,你有什么发现?”
“燕国的人已经渗透到胡夏境内,慕容熙的死士团在统万城出现过。”
慕容熙!
弗听到这个名字,冯曦心中一凛,心情复杂。他的死士团出现在统万城,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她,在他心里,不管知不知道她就是过去的慕容嫣,她的地位也不至于重要到这个地步。
“栩带走了统万城大部分的兵力,这时,若是张东裕带着禁军造反,皇城的皇家军能不能抵挡得住?”
“短时期内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挡不过十日。”皇家军只是皇家的贴身护卫,严格来还算不上正式编排的军队。“这事你用不着担心,我自会有办法解决,你只要安心养胎便可。”
“难道满城的禁军只认张东裕手里的兵符吗?”军队不都是效忠于国家,效忠于皇上的么?那是不是不管谁取到兵符,谁都可以操纵这满城的兵力?怎会有如此不通人情的事?
“他们认兵符,也认张东裕!”乱世的军队兵民一时半刻也不好与她解释。“统万城禁军大部分从前是追随着张东裕一路洒血打过来的,就如同端木清河与他的亲兵一样。若不是端木清河诚心交出兵力,就算二皇兄拿到了兵符,士兵也一样不会服他,懂么?”
“大概是懂的。”冯曦不再什么,只重复想着他的话。
统万城禁军只认张东裕,那便是取到兵符也是无补于事,如今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找出幕后那些人,在张东裕怒极发难之前稳住他的心。
“这事与燕国的死士团有关系吗?”
“未知。”他本是要出宫门去一趟暗门了解更详细的信息,却因为张翠今夜的离奇死亡路行了一半硬是折了回来,许多事情如今仍是云里雾里,还得要进一步去查实。
“栩难道就没想过,他把兵力都带走,就算统万城没有内患,万一领国借机大举来犯,我们又该如何是好?”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不可能会做出如此轻率的决定。就算他有意要带走胡夏的兵力最终与慕容云汇合,也不该不考虑胡夏的安危,这与他的行事作风根本不吻合。
赫连烨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你有话要?”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似想到什么,却又似什么也抓不住。半晌后,她道:“好吧,我安心养胎便是,这些国家大事就交给你们男人去处理。”
既然已经怀了身孕,便不该再多想其他,自己选择的夫君,就该去相信他。
赫连烨点零头,“我送你回去。”
行至太子殿门外,赫连烨又道:“张翠的事,你别想太多,我会处理的。”
“好。”就是想也解决不了任何困难,多想无益。
目送她进了门,赫连烨才转身面对一直不吭声的赫连娜娜,浅笑:“这丫头今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