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那场雨果然未下透,沉闷着的天终于开了道口子,在酉时刚过一刻的时候便淅淅沥沥的倒着雨,燥热烦闷的气息一扫而空。
菡萏院的偌大避雨亭里围坐了约莫三四个后宫女子,瞧着外处还未来得及收掉的点心吃食,这群女眷应当是匆忙的在这避雨。
尽管现在飘着微风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周遭服侍的宫女还是各手持了宫里特制的芭蕉扇轻轻扇着。
“这天儿终于还是落雨了,一直闷着怕也是闷不住的。”身着一身鹅黄色宫装的女子拿起一块芙蓉糕漫不经心的瞧着,又好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坐在上首左侧的女子,随后撩起袖子遮了脸,轻轻地咬了一小口芙蓉糕。
“这半月来她都没点动静,还以为她是不打算追究了,怎的今日又进宫来了?”坐在上首右方的女子冷哼了一声后凉凉的开了口。
“公主可是想错了,她岂会不追究。
今日她不止是进了宫来了,还气势颇凶的来了我殿中,同我一通发难。那夜的事她恐是寻到了甚么蛛丝马迹,拿了一只甚么应声虫来与我对峙,那虫子竟能模仿我当日的声音情形,本宫只得先应承了。”这开口的是坐在上首左侧的女子,正是曲采薇。
而坐在她右侧的,便是伤势恢复不久的昭仁公主,夏书语。而手里拈了块芙蓉糕的,正是云渐清。
“当初她来黎华国与子枭纠缠,如今她又勾引到了神君,自然更是今时不同往日,整个帝都传的是沸沸扬扬,她当真是狐媚本事。”
“啊——”云渐清云袖微遮住口鼻,做惊叹状,道:“竟是如此吗?她竟又与神君有了瓜葛?”
听着是极惊讶的口吻,但没人瞧见,云渐清垂下的手,指甲豆蔻死死地攥紧了。
曲采薇附和道:“那加弥耶的太子楚寻也是对她宠爱有加,加弥耶举国上下也对她敬爱非常。她如今可才是真正的得意。”
“那可不一定。”夏书语瞥了一眼云渐清,笑笑。
想起那日她与云渐清一道去寻那加弥耶的郡主,楚潇潇,那可是个愚蠢的主,“那楚郡主,对莫离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便宜公主,可是恨的很呐。”
那日她与云渐清二人带了些首饰与一匣子的口脂水粉去到楚潇潇屋内,起初那楚潇潇还对她们颇有几分防备,可等她们说了些莫离早前的事情,楚潇潇便欣然地接下了那些口脂,与她们吐起大堆的不快来。
“哦?看来莫离也不是全然顺意啊。”曲采薇抿唇一笑。
“半月前我曾去太子府一趟,那时她的一只小兽便冲我龇牙咧嘴,险些吓住了我。一是能招来神仙鬼畜,二又是应声虫这等稀奇玩意儿,这等本事,大约都是神君助她的吧。”曲采薇说罢,面上还挂了一丝嘲讽。
“呵,但你这般应了,她告到我父皇面前去,你又当如何?”夏书语转头,直勾勾地把曲采薇瞧着。
夏书语的眼里有几分意味深长,曲采薇瞧在眼里,心下冷笑,但面上还是柔柔的开了口:“公主无需担心。本宫是沧尤国的一国公主,认或不认都没法轻易问罪于我,且此事已关系到两国社稷,更何况——”
曲采薇顿了一顿,唇角的弧度放的更大,冲着夏书语笑了一笑又接着道:“如今两大国的公主太子都齐聚你黎华,如此微妙的形势,发生任何事,总归,黎华国与黎帝,都会首当其冲不是?”
曲采薇用的轻快俏皮的语气说着,夏书语却听得心头忽的重重地一跳,面色顿时变得有些僵硬。
“啊——公主莫要误会,本宫的意思是,今夜事情如何决断,在你们黎华国的大殿内,全要多看几分黎帝的意思......”曲采薇说着,顿了一顿,又道:“——是以还烦请公主多在其中帮衬我一番。
本宫此次不过也是一时兴起喂了兽园里的幻兽几些引兽丹,想要瞧瞧黎华国兽园的幻兽们斗一斗法罢了,谁曾想到会有人平白无故闯了进去?这闯进去害到了自己,却还要同本宫问罪,本宫何其无辜?”曲采薇说罢,还轻轻的叹了叹气。
而在座的几人听得她这番话,却是心思各异。
“然,那个婢子,公主自当是处理干净了吧?”
话锋陡然一转,曲采薇忽的抬起眸子望向夏书语问道,眼里闪动的意味分明。
夏书语无比僵硬地抬了抬眸,轻扫了一眼曲采薇,生硬道:“自然。”
夏书语忽的记起,这事的开端。
那段时日她恰好回宫里几日,而一日夜里,曲采薇与那云渐清找到她跟前来,道是已经消失了的莫离又回来了,并且如今就身处黎华国宫内。抛去莫离那时抢了墨子梟不说,莫离这人她就实是看着碍眼。
尽管是风之谷的小外孙,但在她黎华国中无甚尊贵的身份背景不说,偏得一点都不晓得怎么做人,旁人都晓得闭了眼睛装作不知的事情,这莫离偏偏就要多管闲事,数次与她作对坏她的事,半点不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平日里更是不晓得收敛锋芒,那张艳丽的脸瞧着真是令她不悦极了。
那晚曲采薇二人来找她,道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莫离,只是需要一个宫中靠谱的引子罢了,那时她听得也未想得过多,横竖不过是弄死一个蝼蚁般的莫离,况且有曲采薇和云渐清二人出谋划策在先,她便欣然应允。
她虽也十分不待见那曲采薇,但两相比较之下,她更乐意先弄死一个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