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采萱看来,这个故事勉强合格,还不足以被称之为好故事。
不过,故事不好没关系,讲故事的人够好就行。
要知道,沈采萱眼下不缺好故事,她缺的是能够将故事讲好的人。
那么,赵德全能够将故事讲好么?
答案是肯定的。
尽管说书只是赵德全的业余爱好,他并非科班出身的说书先生,但他无论是眼神和表情,还是举手投足,都很像那么一回事儿,俨然就是一位正经的说书先生。
“赵家爷爷,您说的实在是太好了!”沈采萱赞赏之余,不禁有些好奇,“您是不是读过书呀?刚刚说书的时候,您的举止好生儒雅,怎么看怎么像读书人呢!”
赵德全摇头苦笑:“我这样的人,哪里会有机会读书啊?”
“可是您刚才时不时就四个字、四个字的说,用词可文雅了,感觉只有读过书的人才有能耐这么说。”沈采薇一脸钦佩,“像我这种没读过书的,打死也说不出来啊!”
赵德全笑道:“方才那段说书里,我夹杂了几句戏词,所以你才会觉得文雅吧。”
“戏词?”沈采薇奇道,“赵家爷爷,原来你不止会拉二胡,还会唱戏呀!”
沈采萱道:“昨儿个给咱们领路的那个孩子不是说了么?赵家爷爷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会唱戏,这很正常啊。”
赵德全立刻谦虚道:“精通可谈不上,只不过是小时候在乐坊里讨生活,这也学一点,那也学一点,多多少少学了一些东西。”
“乐坊?”沈采薇不懂就问,“那是什么地方?嗯,戏班子么?”
赵德全沉吟道:“这个……怎么说呢?说来话长啊。”
话说,前朝的时候,赵德全的祖上犯下大罪,被官府打入乐籍也就是贱籍,成为了乐工。
原本,沦为了乐工,就世世代代被困于乐坊之中,从事吹弹歌唱,供人消遣,终身不得脱离。
按理来说,赵德全身为赵家人,也逃离不了这样的宿命。
不幸中的万幸,几十年前,这片土地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朝被推翻,新朝建立了。
赵德全与他的家人重获自由,离开乐坊,来到了青州府城外定居。
无论是赵德全,还是他的家人,都不愿意继续从事与吹弹歌唱相关的行业,便四处扛活,靠卖力气维持生计。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瘟疫过后,赵德全家十几口人,就剩下了赵德全,以及他两个年幼的孙子孙女。
为了养活孙子孙女,赵德全不得不重操旧业,干起了卖唱的行当。
后来,孙女长大了,赵德全便领着孙女,一起外出卖唱。
原来如此。
至此,沈采萱等人获悉了赵德全家的底细,对他家算是知根知底了。
虽说赵家人身处贱籍这是前朝的事儿了,乃是老黄历,根本做不得数。
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对于赵家人来说,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尽管如此,赵德全还是如实相告,可见他有多么信任沈采萱等人。
真心换真心。既然赵德全真心相待,沈采萱自然也会真心相待。
此时此刻,沈采萱对赵家人的好感已经攀升到了十二分,沉吟片刻,说道:“赵家爷爷,明儿个咱家茶馆就要开张了,说书乃是重头戏。为此,我特地弄了一本好话本。话本有了,奈何时间仓促,一时之间找不到说书先生,只好从身边人里面挑出两个比较合适的人选,临时充当说书先生。”
说着,沈采萱向张有粮和何志斌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走上前来。
张有粮心思敏捷,瞬间猜到了沈采萱的意思,不等沈采萱把话说透,就踏前几步,来到赵德全跟前,一脸诚挚道:“我原以为说书很简单,自个儿琢磨琢磨就行。直到刚刚,听了您老的说书,方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说书,什么叫做真正的本事。
“赵老爷子,对于您的人品和本事,我很是佩服。倘若您不嫌弃我蠢笨,就请收我为徒吧!”
说罢,张有粮便拜了下去。
一旁的何周氏见状,暗道:“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自家小孙子平日里看上去挺机灵的,可跟张有粮一比,就不够看了。瞧瞧,名师就在眼前,人家立刻凑上去拜师,自家小孙子还愣着一旁呢!”
何周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着痕迹的挪到何志斌身旁,悄悄捅了他一下。
何志斌其实不笨,只是阅历少,尚不懂得见机行事罢了。
现如今,经何周氏这么一提醒,他立刻反应了过来,也走上前去,恳求赵德全收他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