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屋里声音洪亮,有如山峦连绵起伏,鼾声里夹杂几声间隙轻微的呼吸声,这可谓是气吞山河了。
“砰砰砰。”握紧成排的四指扣在门上,用纸糊了的门格子隐约能瞧见那黑指,来人匆匆连敲了一下门,却不见有人来应他。
门扉随之颤动,挡在门前的椅子亦没来由受了牵连,直定定跟着左右起伏颤动。
那人皱了眉,方才那力道够了,如今这模样却像是门前有什么膈应了。手里的信笺不偏不倚闯入眼,他一咬牙,抬脚便往门上去。
“噹。”挡在门前的椅子叫他摔在了地上,来人急匆匆过了帘子往内阁去,榻上的死猪果然睡得正香。
“大人,家里来信了,快些醒醒!”瞅着鼾声小了些的人,他原要一番动作的手浮在空中,左右落在哪处都不合适。
“哼……”黑达格被他晃得迷糊,鼻腔里一股不小的气流涌出,他闷声发哼,一把挥开身子上头四仰八叉的手。
“大人!”卞隶见此立时拔高了声儿,觑了眼四周,低首凑到他耳边低语:“头人来信了,是要紧事。”
闻声,黑达格这才方回了些神。他见着卞隶凑在身前,砸了嘴便往后仰了仰,“这明儿就要入这西阙王宫了,头人今日还来信?”
卞隶低眼往后退了退,微直起身,信笺自宽袖里递出,并不易叫人发觉,“大人自己看看。”
“呲。”黑达格龇了龇牙,偏了头将舌头在手指上打了个旋儿。手上沾了唾液,这才去翻看那信笺。
卞隶觑他看得入了神,兀自偏了脑袋过去放心皱起了眉,生生强忍下心头翻滚了数次的嫌恶。
“那嘛额,这赵家是什么东西,这是要骑到我驱度寐国头上来了!”黑达格阅完信笺,一掌将其拍在床榻上,说罢还在地上呸了口唾沫明志。
卞隶低眼瞅了眼地上的乌黑一滩,不着痕迹地往另一侧挪了挪。
他紧锁着眉心,微抿唇,压低了声儿道:“大人,头人说得明白,吩咐我们备下厚礼往太子府走上一趟。大人舟车劳顿辛苦了,不如便先歇息,小人前去便是了。”
谁料,黑达格听此一怒,拂袖屏退他,喝道:“那怎么行!这是头人给我的殊荣,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说罢,嗤了声,只睨他一眼,眼球轮转便高高抬起不再看旁人了。
卞隶隐在下头的手微一动,将身子低了些,放缓了调说道:“大人这路是实在辛苦,小人吩咐他们备了些吃食,大人这刚醒过来也好先填填肚子。”
他说到此处抬起眼,错过地上那摊乌黑上前了一步,声儿有些喑哑:“小人往烟阳的秦楚馆带了几个女人给大人,她们已候着了。
一会儿让那几个女人伺候大人沐浴,小人吩咐清楚了让她们好好给大人捏捏身子,再服侍大人安寝。”
黑达格侧过头,低眼睨他一眼,哼声笑罢,“算你识趣。”
卞隶侍候了茶,终得退了出去。他步至转角处,捕捉到黑漆的墙面上一片突兀的衣角——那墙后有人守着。
这儿是驿馆,守着他们的能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