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丁了把熬好的药汤倒出来，提给哑婶之后，又回了厨房。

刚到厨房门口，就听到里边吵哄哄的。鸭子和双牙吵成一团，还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

掀开布帘，果不其然，才离开了一小会儿，里边已经一片狼藉。水溅得四处都是，原本只有双牙在泡的小盆子挤进了一只大白鸭子。

基于下午席寒英临行前的警告，丹锦没再啄双牙，现在就是嘎嘎嘎在那里为自己抢到了地盘胜利似的狂笑，双牙两颗脑袋吠都吠不过。

丁了一进来，丹锦粗粝的奸笑卡住了一下。然后小眼睛里闪烁讨好的光芒，对丁了态度热切得很。只是，底下屁股还在偷偷挤双牙。

他走过去，就看见双牙的洗澡水全绿了，再看一眼那白花花显得更肥美的鸭子，情绪不明。双牙在它屁股探出头来，生气得嗷嗷叫。

丹锦见他不说话，黑魆魆的眼睛就这么盯着自己，好像在考虑哪里好下刀似的，无端有些发毛。

“嘎…嘎！”它试图活跃气氛，也不用屁股怼双牙了。

丁了还是没说话。

丹锦明明已经反应过来，一个凡人而已，不用怕他，就算揍他也行的，但唯一点满的危险感知天赋告诉它，别撒野……

就像今天它想抢丸子吃的时候，产生了脖子会被拧断的危机感，它都不敢说。

丹锦小心翼翼地从小澡盆里挪了出来，然后又仰头看丁了的脸色，连随心所欲甩一下水都没敢。

丁了的表情就像它偷走食物后面对空盘子时一样，不见任何愠色，开口说：“丹锦，听说你是渡劫中途闻到食物的异香，导致进化失败？”

听他肯出声了，还关心自己，丹锦嘎嘎扬翅膀，表达欲很强：“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为了方便丁了管教，席寒英给了他几颗兽语丹。这一通叫，叙述杂乱情绪发泄过多，但好歹事件过程他都听懂了。

“哦？”

好似听到了意外的事，丁了有些兴味地挑眉，重复道：“半年前，在一个有棵白色松树的山峰上啊……”

“嘎嘎嘎！”丹锦猛拍翅膀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气愤的事情，肉感颇足的鸭掌拍地，啪啪响。

一听，就是好吃的声音。

鸭子活蹦乱跳地表达，丁了眼神意味深长。

白松树——

不就是他为了转寄雷劫，花了九天在树龄千年的松树刻上二十四炁和十二重楼，用未成形的心魔混入一丝神魂炼化，将此串联通灵代替他瞒天过海的那棵？

原来那晚他在一边给双牙熬晚饭的时候，天边那道直直冲过来的火流星，就是这只肥鸭子啊。

丁了像是想起了什么难忘的回忆，嘴角勾起了耐人寻味的弧度。

丹锦被他的阴影笼罩，仰起头小眼睛看他。明明看起来是笑的，然而，不知为什么丹锦尾巴的羽毛全炸了起来。

它扭头就想溜。

结果刚跑起来，两只黄色的鸭掌就腾空划水。

“嘎嘎嘎！”丹锦被捏住一双翅膀根，提了起来，它慌张想挣扎，但是一对上丁了那双眼，瞬间安静如鸡。

丁了提着这只沉甸甸的肥鸭，一边含着笑意回想。本来金丹期不过是一九小天劫，他毫发无损便可度过，劈在那颗千年松树上还能让他获得雷击木，用处颇多。

结果那夜这肥鸭引来的灵兽涅槃劫足足有三十六道，还夹带劫火，双劫合并之后大部分都往他那里劈，才十六道就把他的替命松劈成了炭，后头还有十八道，全让他用所有真元硬抗下来。

所以下山的时候，一身狼狈，还因为是兽劫，毫无劫后馈赠的灵气，他真气枯竭灵府空荡荡。

而这只肥鸭，只承受了十一道雷劫，有三道还是他的，直接导致他金丹都险些凝而不实。

虽然最后自己费了一番功夫回到雷劫坑淬炼，最后金丹得到了兽劫天火的羁绊，但是，就是这只肥鸭……

“丹锦，你渡劫那天——你的主人不在附近？”

低沉的声音与白天听到的有些不同，有种危险的蛊惑，丹锦梗着脖子，顺从地摇摇脑袋。

主人当然不会守着它渡劫，成功之后给它夸一句。那个冷心肝的，一点都不疼它。

可是……可是它现在突然好想回去，好想主人。

它好害怕这个人类，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他的笑容太可怕了，好像要拧断它脖子一样，丹锦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自己干了什么。

难道那只黑丑丑就这么受宠，一点都欺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