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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一桩接着一桩,送走了景玦,景姝伤神地坐在正殿中。
她虽与景娆只有一面之缘,却也很喜欢这个敢说敢做的小姑娘,只是婚事不是家家酒,景娆不过是一时感激,她落花有意了,恐怕严砾这边却是流水无情。
况且严先生平日看着深不可测一个人,哪知道他心里有没有相好呢?
正思虑着,外头跑进来一个通传:“娘娘,通房柳氏求见。”
她怎么还不安生……景娆摆摆手,眼下最不重要的就是这柳嫣然,“本宫倦了,让她回去吧。”
通传跑出去回话,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娘娘,柳氏说,她有些体己话,只能与娘娘说。”
这是天大的笑话,柳嫣然的体己话,就算趴在墙头讲给街上的行人,恐怕都不想告诉景姝。景姝听出了几分晦涩不明的意味,恐怕此时不止是说体己话这么简单。于是她点头同意了:“请进来。”
与早晨的光景不同,柳嫣然上了妆,贴了花钿,又换了一身水蓝织金白鹤马面。她是通房,照理来说这等服制已是僭越,景姝却也未发作,只是淡淡道:“赐座。”
柳嫣然袅袅婷婷行了个礼,受下了。待婢女为她奉好茶,方开口道:“娘娘,贱妾有几句话想和您讲。”
“哦。”景姝不动声色,“请讲。”
她对这个上蹿下跳的女子半分好感也无,本是打算晾着的,可从柳嫣然派刺客杀自己灭口后,她便再不想留下此人。
“……”柳嫣然环视了一圈周围垂手侍立着的婢女,“体己话,旁人听不得。”
“爱讲不讲。”景姝不为所动,执起茶盏呷了一口,茶已经有点泡过了火候,回甘过重,涩涩地擦碾着味蕾。“姑娘若是难以启齿,便算了。”
“娘娘!”没想到景姝这般无所谓,柳嫣然蓦地扬起了声,“您如此肆意妄为,就不考虑一下自己母家吗!”
景姝冷冷地:“那也轮不到柳姑娘来考虑。”
“如果,我说此事关乎你景氏族的命脉呢?”见景姝软硬不吃,柳嫣然索性把话说开,“三年前景家从龙有功,三年后是否依然如此呢?”
话音方落,她满意地看到景姝缓缓放下茶盏:“话不能乱说。”
“娘娘听贱妾把话说完,”又一次,柳嫣然意有所指地一瞥角落里的婢女,“便知是不是乱说了。”
景姝思虑片刻,冲底下的长随摆摆手:“你们先下去。”
片刻后,待人都走净了,柳嫣然方施施然开口:“想必娘娘已经知道了,臣妾是太后的人。”
景姝没想到她上来就如此开门见山,不动声色点点头,便听她继续道:“太后容不下王爷,娘娘应该也知道。”
“柳姑娘想要说什么?”
“娘娘果然爽快,”柳嫣然娇花似的笑了,“太后想与景太傅合作,扳倒摄政王。”
景姝闻言只觉得阵阵无奈:“内室不得干政,找我作甚。”
“娘娘别急着推呀,”柳嫣然笑了,颇为亲近地往前探身,低声道,“萧将军手上有精兵五万,正日夜在天狩城操练,只待他日起兵勤王。
“太后与萧将军,愿意拿出这五万精兵与景家共享。”
她这边说的慷慨激昂,景姝却只是垂眼撇着茶盏里的浮叶,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唔。柳嫣然察觉出自打从外面回来后,这正妃越发捉摸不透,便也默着观察她的表情。
“男人家的事端,便要与男人商量,找我没用。”
最后,她清清冷冷地开口,把茶盏放回小几上,不轻不重一声响。
“天色不早了,柳姑娘请回。”
她起身欲走,却听见身后蓦地一声蜂鸣。再回头,便看见柳嫣然拔出了藏在袖间的匕首,直直往这边刺来:“你不合作,便别活了!”
景姝立刻明白过来,柳嫣然是见合作不成,又要用自己的死,挑起景家与云敖的事端。她立刻往门口跑去,“有人行刺,快来人啊!”
旋即景姝便觉得手臂一紧,竟是被柳嫣然一把拽住了袖角。宮装的织锦又厚又重,景姝根本撕扯不开,眼见着闪着寒光的刃就要落下,就听见殿门轰然大开,一把锋利的飞刀擦着景姝的面颊,径直埋入柳嫣然的胸口。
温热的血喷溅而出,景姝听见一把玩世不恭的声音:“小嫂嫂好见识,这都不怕。”
景姝闻声抬起头。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眉眼间与云敖有六分相似,面皮也生得标致,唇薄而带笑,带着漫不经心而有距离的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