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叫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林夕,她那个对万事万物都冷淡的不像饶师叔,竟也在那一眼里,动了心。
这一动心,便是填进了他整一生。
此一生,是他为人时光,为神时光,与之欢好时光,独自守候时光,到如今,十数万年的时光。
可陆童对她,那个时候,落日恢弘的刺眼,她回过头来,万物一片朦胧,朦胧中,她就只看到了她,那个年轻的,面色僵僵的瘦弱姑娘。
这是陆童偷偷告诉她的,因为在明面上,她她需要哄一哄林夕,告诉他那日初见,她也对他一见钟情。
她自然不在意这些东西。
她只是不明白,山海一般的人群中,陆童为什么会偏偏注意到她呢?
陆童清醒时从不。
醉后,陆童点着她的鼻尖对她:“因为我知道,你终有一日会做个很伟大的神仙……”
“你怎么能知道?”
“因为,将离,这是你的宿命啊……”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人,除了为祸人间还能有什么别的宿命…”
“当然有,为祸人间又不妨碍你拯救苍生…”
为祸人间与拯救苍生并存?陆童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她喝多了。
她喝多了之后的话,将离就不放在心里听了。
那些属于她和陆童的夜晚啊,她是凄清和荒凉,只是安安静静的望着淙淙的流水,听水呼吸的声音。
而陆童则永远是潇洒和畅意,晒着明亮的月光,饮着如蜜的甜酒,偶尔会念两段自创的“佛经”给她听,大多是聊他们这一路来的见闻和过往经历。
只有那么为数不多的几回,她的荒凉能染在陆童的身上。
那次便是这样,陆童白日里数落她的师父修道飞升,急于求成。
夜里数落她向往成神,忘了本心,他们那个机派,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全不像话。
可当她,她只是觉得这条赎罪的路太长,成神成仙,是想早些赎清罪过,陆童便不再潇洒了。
她染上了她的荒凉。
哀寂的像徒留一缕残魂的诗人,碧落黄泉,守着一段写了千年仍未完笔的诗。
陆童将手放在她的颊边问她:“我的离儿,可你知道神仙的身上,又担负着什么吗……”
将离摇头,没做过神仙,不知道。
陆童便再没问了,她只微微笑着,用手指一点一点擦净她的眼泪:“离儿,有时候,我真不想你做个神仙啊…”
她那时的确是不知道的,可如今知道了。
既知道了神仙的身上都担负着什么比这如今三界之中的每一个神仙都知道。
也知道了为何那时的陆童不想她做个神仙用十二万年里的每一寸时间知道。
所以当思绪跨越万古的苍穹,灵虚问:你还知道你也是个神仙吗?
她想,她是冥王。
她的整具肉身,这样美好精致的皮囊下的每一寸,肉也好,骨也好,经脉也好,血液也好。
那满身满身无穷又无尽的业火和力量,当真是每一日的每一刻都在提醒她,你是个神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