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难以置信,鸨母这般老态,满脸的褶子,钱府尹怎就不嫌弃?按她柳月儿正值大好年华,犹如含苞待放的动人年岁,钱府尹似乎对她都不正眼多瞧,偏生对老鸨子用了心思?
下之大,无奇不有,月儿不敢多想,她得快些离开,否则一会钱府尹与鸨母出了雅间瞧见她偷听,会是何等下场,不用猜也该知晓了。
避人耳目,月儿庶人女子装扮,她并未坐马车复回娼寮,而是独个行进,十里秦淮灯火璀璨,夜幕之下更显诱人心扉。
奈何,人世之间,恩恩怨怨总难清。思绪一片混乱,月儿饱含两行清泪,她该何去何从,听凭鸨母与钱府尹的吩咐干事,卖身契一到手就能永远脱离苦海?亦或是此时赶去庄禹那诉苦倒出隐情,求庄禹爱护她,带她远走高飞?
不成吧?庄禹爱慕沁姝姑娘才是事实呀!他不会为了她柳月儿的深明大义就抛弃沁姝的,决计不会,柳月儿坚信。
不错,还有嵇浒这位紧要之人。她可陷害庄大哥一回,但她柳月儿同理也会襄助庄禹逃出大狱,只因她与庄禹交集之外还与嵇公子交集颇深。为了抱得美人归,嵇浒必定会出手救出庄禹的,而她柳月儿则以自由之身与庄禹再道交集之时便能长久留在他身旁了。那时,若一切都照月儿的谋划,沁姝也该被嵇浒给带走了。
好,心不狠成不了大事。两日后,谋划如常施校
……
两日后,缘来酒肆,二楼雅间。“庄大哥,难能你会再次请我吃酒。”月儿身着粉衫,妖娆且眼眸迷离。
庄禹举起酒杯,仰头一口吃下满杯香醪。“嗯!好酒!痛快!”他并未多瞧她的妍丽。
“万事俱备,只差今夜庄大哥直捣黄龙,一举功成。来,月儿再敬你一杯酒。”她端起,双手捏着酒杯,目光直直盯着他。
与她碰杯,庄禹仰头又是一杯香醪下了喉咙。“老鸨子也有今日,哼哼!月儿放心,今夜我已经布设精当,龙山余下的众兄弟倒时接应,多少钱银我们也能运走。还有,你千万别错记霖方,我一旦入了鸨母的屋子就可迅疾偷出你的卖身契。”
“不会错,月儿记得。”她言罢,垂首,搛菜朝嘴里送。
今夜就是庄大哥重出江湖最轰烈的一回劫富济贫大作,鸨母数十年来残害多少苦命女子赚来的不义之财就要被庄禹给全数搬空。然,庄禹豪情万丈却不知是圈套。
“明日我就要统摄一众兄弟离开应,想来真有些难舍啊!”庄禹再度仰起脖子一口吃了香醪。
心潮澎湃,仿若冲波迸放,阻遏重重亦不能妨碍他的勇往直前。香醪入了肚腹全身都浑然有力。
月儿也吃了酒,倒有几分醉意,可她心下并不迷乱。“庄大哥,今夜凶险难料,你不怕生出意外?”
“何惧之有?混迹江湖这些年来,我就没怕过谁,再险、再难都没放在心上。”眸光惺忪,看来多吃几杯,醉意就要上头。
不过,下昼足以让他好生歇下,至今夜亥时两刻赶去娼寮举事就可。
提点自个,紧要时刻,绝不能心慈手软,庄禹不会带她走的,她不过就是个丫鬟,可有可无。沁姝则不同,与周兰儿一个模样,再则还有武艺的江湖女子,与庄禹仿佛生一对,无论何种景况下,想来庄大哥也必然会带沁姝离开的。
没人爱亦没人在意,她若不识相,与鸨母作对,与钱府尹作对,唯有死路一条。
记得红玉惨烈的下场,被十数龟奴糟蹋一夜致死,之后就连死也没个全尸,只因鸨母的一句话,龟奴们便将红玉的体骸就扔去了山林,任由山间野兽啃食干净。
苦命的人能与谁斗,纵然她柳月儿聪慧非常,可她还能逃出鸨母的魔掌?涯海角都别想安生,迟早与周兰儿、红玉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无论如何,有钱府尹作证,鸨母也不敢言而无信,否则就会被人诟病,日后柳月儿也好坏她鸨母的名声,试问谁还敢相信鸨母的为人?当然,除非鸨母心狠手辣,杀人灭口,月儿永远消失世间则另当别论。
月儿已经做好万全防备,只消卖身契一到手,她便会逃之夭夭,永不归来应。涯海角太远,离应远远的就成。
“劫了鸨母这许多钱银,庄大哥真的打算隐遁湖广一带去?”她问。
庄禹毫无掩饰。“早有打算,不会作罢!”
“月儿有一要事需提点你,沁姝姑娘与嵇公子交集渐深,难保长此以往会对嵇公子动了情念,庄大哥也该早些带她走。”
正合庄禹的心意,他含笑。“明日我便带她离开应了,嵇浒也别想与她再见最后一面。”
“那你还会下令追杀嵇公子吗?”
沉吟许久,左一杯右一杯香醪吃下,面色沉郁。“我…我不知,日后再吧!”
月儿贝齿咬住下唇,心中也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