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使微一迟疑,问骆玉书道:“这位骆少侠一身武功与景公子铢两悉称,莫非是河间骆家的传人?”骆玉书见她一语猜中,倒也不便否认,微微点零头。醉花使嫣然一笑,道:“两位都是名门正派子弟,日间竟能抛下门户之见出手相助,女子十分感激。”
骆玉书不愿谈及自己跟鉴胜过往恩怨,只淡淡地道:“我们与那锦衣卫头领有些过节,此举不过是无心插柳,两位道长没事便好。”当日骆嘉言因假扮染霞使身受重伤,骆玉书一见十二妙使便觉心中有气,言辞神色之间不由而然稍显冷漠。
梅潜脸色阴晴不定,心下疑团满腹,想要追问骆景二人同祝酋到底是甚么关系,却碍于二使在场难以启齿如真开口相问,势必要提及方才之事,自己非但放走了大叛徒松竹二老,还要掉转过头对付本教的青莲尊者,可没法向宫主交代。他正自心烦意乱之际,忽听骆玉书开口问道:“梅前辈,晚辈在途中偶然听,林大夫的仇家便是那大名鼎鼎的蝰蚺神君游悟,不知是真是假?”
梅潜闻言一怔,皱眉道:“这事你们从何听来?”骆景二人见他这样一问,便猜度松筠所言不虚。骆玉书道:“景师兄已照长老吩咐,在南京见过了苏先生,苏前辈答应下月初十前来南昌一同拜会施神医。”梅潜微一迟疑,心不在焉道:“好,好,找到了人就好。”
骆玉书道:“全赖梅长老指点迷津,晚辈等方如暗室逢灯。”心道:“当日在河南你这苏先生乃是林岳泰仇家对头的克星,果然连冼教主那蒙面师父在南京中了沈泉之毒,也要到落星楼找他解救,看来其人确是位解毒圣手,无怪连蝰蚺神君尚且对之忌惮三分。但林岳泰身为梅山医隐高徒,未必惧怕游悟在暗中下毒,多半还是不敌他的碧磷毒掌如此来,这位苏先生武功必也十分高强。”
花萍二使面露错愕之色,醉花使问道:“景少侠,你们也在找施和浦的师父林岳泰么?”在场之缺中除了景兰舟外,旁人皆不知二使亦是为此而来。梅潜闻言一怔,道:“你奉宫主之命赶来江西,便是为了此事?”醉花使道:“不错,宫主飞鸽驰谕甚急,传令浙江之事暂且搁置,叫我们到江西来访寻施神医和他师父林大夫,其中缘由却未明示。”
梅潜不知冼清让此举全是为助景兰舟成事,只当宫主对管墨桐格外倚重,不由心中暗暗感叹:“梅某两年没怎么理会教务,少宫主对二仙与我已是亲疏有别,管仙指点外人去找他师兄,宫主竟派十二妙使从旁相助。”梅潜为人心机深沉,为求自保不惜背着冼清让暗中对付祝酋,但他当初在河南之所以出言提点骆玉书去求苏先生,倒确因自己同林岳泰颇有交情,不忍见其遭逢不测之故。他心中随即又想:“岁寒三友当年义结金兰、誓同生死,谁料陈李二人竟尔叛教出走,我在教中本就再难服众。当年事变之时我借故不到总舵,宫主多半早已起了疑心,如不尽快除掉祝酋,实是后患无穷。”
醉花使见他神游物外,问道:“梅长老,听松竹二老在开封突然现身,出了这等大事,你怎不在河南辅佐宫主?莫非长老也是奉宫主之命,为找林岳泰才到的江西?”梅潜脸色一变,望了骆景二人一眼,见二人并无揭穿自己之意,不觉心中稍安,笑道:“开封府有宫主坐镇,我这糟老头子能帮上甚么忙?宫主既然安排诸位来江西办差,不如便由我替你们到浙江去走走。”醉花使喜道:“浙江那头有梅长老盯着,我们就放心了。”
骆景二人听他们交谈,似乎瑶部四使原本在浙江有一件紧要差使,冼清让却将此事抛在一边,急调四使前来江西寻找林岳泰。这其中原委景兰舟心内自然明镜也似,骆玉书却忍不住暗暗心惊:“无为宫如此大动干戈,尽遣教中好手出马搜寻林前辈,不知所为何事?”
卧萍使又道:“梅长老,我们白在九江遇上了鉴胜和尚,他和锦衣卫的人勾结在一处,带人要抓我们两个。”梅潜点头道:“听闻锦衣卫欲对本教不利,连指挥使马顺都到了江西,你们作速通知本省教众,务要心防范。”骆玉书心道:“连梅长老也这般,看来马顺果已出京,祝酋倒不曾撒谎。”
忽听屋外一阵喧嚷,有人大声呼喝道:“休放走了白莲教的妖女!”二使闻言脸色微变。梅潜身形一晃,抢到窗边掀开布帘朝外一窥,只见岸上明晃晃百十根火把,将夜空照得白昼也似,一群官兵已将两间排屋团团围住,心中不禁颇为恼火:“曹操曹操便到,十二妙使这些年轻道姑成双成对地走在路上,还嫌不够惹眼么?连被这等草包官兵盯梢都未发觉,女娃儿有甚么用?”眼望见前面两排军士张弓搭箭,箭头皆裹着燃烧的油布,对准了排屋蓄势待发,回头道:“官兵要放火箭烧屋,可别连累损毁了人家屋舍,出去会一会罢。”
景兰舟道:“骆兄,你若被官军看见与我们同处一室,只恐多有不便,不如留在这儿。”骆玉书摇头道:“无妨,咱们一块儿出去瞧瞧。”跟着众人出了排屋,见外头足足围了有一二百人,各自舞刀喧哗。忽听众声稍寂,中间军士纷纷向两旁散开,后排缓缓走出四人,二王、鉴胜皆在其中,当中一名身穿灰袍的长脸大汉双目炯炯有神,额头两侧太阳穴高高鼓起,显是内力十分深厚。
景兰舟见状心道:“祝酋锦衣三鹰都到了江西,莫非这人便是指挥使马顺?素闻锦衣卫长官轻易不得出京,这趟究竟是为了甚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