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经过徐雸这般插科打诨,心情好似好了很多。也不知道她具体是作何想法,是因为看到小辈想方设法开导自己而欣慰,还是真的将徐雸的话听进去了。不知道她只是一时想开了,还是真的想开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总没有哭了。高氏用手帕擦干眼睛,然后对徐雸笑道:“你这不懂人情的皮货,倒在这里与我讲起了道理。你可莫要再偷着跑出去了,你母亲逢人便说你不省心。”
“嘿嘿,我听我娘说,姨妈原来也和我一样的,总是穿着男装到处钻,可是的啊?”
高氏看徐雸这个样子,竟越看越觉得像当初的自己,随后笑道:“是啊,我同你这般大的时候,也与你一样,爱着男装,到处疯疯癫癫。也爱听戏,每逢新戏都喜得不行。”
说到这里,高氏笑容又淡了,道:“姐儿今年也十二三了吧,那正是我初到安庆,碰着他的年岁。”
丁樘暗暗无语,怎么又说到了这里?
徐雸挪了挪身子,好似很好奇一般向前坐了一点,问道:“那姨丈是什么样的人?想来那个时候也和樘哥哥差不多大吧?”
“比獾哥儿要大一些,那时候他都已经十四五岁了,哄我只有十岁,还要叫我姐姐。”说到这里,高氏忍不住发笑。笑完,又道:“后来才知道,我父亲此来就是找丁家谈生意的。那个流氓竟然早就打听好了我,全是为了来哄我的。”
“哈哈,姨丈真是一个妙人,想来姨妈知道了后,定也不饶他。”
“是啊,那时候我才出家门,断然没见过这般泼皮无赖的。只是后来才知道,他也是有才情,又好性子的,总是换着花样哄我,带我看戏,也就不恼了。如今想来,那时候是真真蠢笨,竟就这么被哄了。”
这般女孩子的话题,丁樘是插不上嘴的,但是这也不妨碍他看出来了,在和徐雸的交谈中,高氏渐渐开心了起来。果然,最了解女人的还是女人,自己只想着去安慰劝解,却并不能带给高氏真正的快乐。
而徐雸三言两语,就能让高氏回忆起爱情的甜蜜,而不是夫君早丧的悲苦。这时候他才发现,高氏走不出悲伤的阴影,不是真的因为感慨自身的命苦,而是得不到宣泄情绪与分享感情。
颜氏那般没心没肺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体察到这一层的。而刘妈妈照顾高氏起居也还行,却也充当不了心理医生这个角色。一直将自己内心关在小天地的高氏,似乎从来没有和别人分享过自己内心的小甜蜜与大悲伤。
所有东西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丧子之痛、丧夫之痛,一次次叠加在她的心理防线上,长久下来,怎么可能会开心得了?
她们姨甥二人聊得快活,丁樘也放下了一块石头,他走到丁儜身边坐了下来,道:“小叔叔觉得这一出戏如何啊?”
丁儜笑笑,道:“挺好的,是獾哥儿的手笔么?我竟不知獾哥儿也会写戏本呢。”
不知道为什么,丁樘总觉得在这一场病中,丁儜好似长大了一些。当然,丁樘与丁儜接触的也不多,兴许只是错觉。往昔总觉得丁儜说话有些稚嫩,但是现在,却给人感觉深沉许多。
丁樘道:“也不能说是我写的吧,本子是老本子,戏词是雸妹妹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