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落时,屋里妇人的哭声小了,没多久小傅乔便看到,妇人带着哭的双眼红肿的小知禾出门了。等她们再次回来时,二人手里便多了筐白烛白纸。
夜深时小知禾的家里还亮着烛火,小傅乔猫着腰进了小知禾的家。她蹲在门口看到,背对着她的小知禾正披麻戴孝的跪在烛火前,而妇人却没看到。
她不敢进去,怕一会妇人突然就出来了。她躲在门口等了一会,却听到若隐若现的打呼声,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妇人窗下仔细一听,却是那妇人发出的呼噜声。她站起身来借着皎洁的月光往那窗户缝里一看,妇人已经是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了。
她松了一口气便进了屋子,看到白色的蜡烛下,只有一身男人的衣裳与鞋子。没有尸体的亡者,只能用他生前所穿的衣物来祭奠。她走上去同小知禾并排跪在一起。
小知禾哑着声音对小傅乔说道:“你别久待,会被发现的!”
小傅乔牵着她的手低声说道:“没事,你阿娘睡着了。”她话说完小知禾的肚子就咕咕响了一下,她问道:“你晚上没用食吗?”
小知禾摇摇头,“阿娘没心思做吃食。”她抹抹眼泪又问小傅乔:“你是不是也饿了?”
小傅乔按按肚子说道:“我都饿习惯了,一两天没进食也无事。”说着小知禾肚子又响了一声,小傅乔站起来,“我去给你找点果子吧,你要为你阿爹守夜不能饿着。”
小知禾拉住她,“这么晚,你去哪找果子?”
“没事,你忘了我本来就是个小乞丐,在秋日里找几个能吃的果子,不是难事。”
小知禾还是不放心的说道:“夜里生蛇的。”
小傅乔拿下她的手说道:“我眼睛亮着呢,看得见。”说罢便跑出去了。
小知禾看着她出了院子,才回过头继续给她阿爹烧纸钱。她眼泪成串成串的掉下来,她太想她阿爹了。她已经没了亲阿娘,现在连疼爱她的阿爹也不在了。她真的是太难过了。
小傅乔跑到山边上,她借着风闻着气味。深秋的果子都是熟透透的,每种果子都带有它独特的气味。她从小就是靠着闻果香味找果子的。
吹来的风里有她熟悉的香味,她钻进前面的灌木丛里,在里面摸到了几个圆滚滚的果子。她用力将它们摘下来,然后两个手将果子护好了,才从灌木里出来。
她一路跑着进了小知禾的院子,一进院子她便先是蹑手蹑脚的去了那妇人的窗户下,看到妇人还在沉睡中方才进了屋。
小知禾见她身上都是些细长的枯叶,便问道:“没遇到蛇吧。”
小傅乔摇摇头,“没有,我摘到了能吃的果子。”她把怀里红的发紫发亮的几个果子,放到小知禾的手上,“快吃,看它们这般颜色一定很甜。”
小知禾见她跑的额头冒汗,便帮她擦了擦汗,方才拿起其中那个最小的果子咬了一口,“好甜。”说着她又咬了一口,那眼泪便又流下来了,“这个果子我吃过,我阿爹曾从地里给我带过。”
小傅乔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能做的就只是静静的陪着她而已。小知禾一边哭着一边将手里的果子吃下。等她吃完了果子后,整个人就撑不住了,她靠着四方的凳子睡着了。小傅乔进了她的房间,拿了件衣服给她盖上方才离开。离开前还把一个果子放到她的怀里。
躲到草垛里的小傅乔,并没有将果子吃掉而是留着。
次日一早,妇人没有给死去的男人,举办任何入土仪式,只是带着小知禾给男人立了一个衣冠冢了事。
妇人自从给屋里的男人办了衣冠冢后,整个人变化更甚。她连地里的活都不去做了。每每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日头毒辣时便在屋里,凶巴巴的指使小知禾做这做那。若是不如她的意了,便对小知禾一顿掐打。
待到日头温和时,她便收拾打扮一番出去了。没过几日,村里的妇人们便在得空时,皆围在有些歪扭的篱笆旁,对着里面的屋子指指点点。
天边的云朵染上霞光时,妇人又出门了。小傅乔瞧着四下无人,便飞快的穿过曾经的菜园子跑到屋里去。
屋里一大片水渍,地上桌上都是,小知禾低着头抽泣着,正在把桌上的水渍擦干。小傅乔上前把小知禾手里的抹布拿过来,三下两下的就把桌上的水擦干净了。
擦完后她把抹布放置一旁,伸手把小知禾的衣袖拉起。果然她又在小知禾细小的手臂上,看到了青紫的伤痕。小知禾不想她多看,忙把自个的衣袖拉下来。
“你阿娘心真狠。”
小知禾不愿同小傅乔讨论她阿娘,她对小傅乔说道:“傅乔,你还是走吧。我阿爹不会回来了,你不用陪我了。”
“那你怎么办?你阿娘不会对你好的。”
“可我这么小,也只有她可以依靠了。我会乖乖听她的话,久了她就不会打我了。”
小傅乔没走,她趁着妇人不在屋里,便同小知禾一起收拾。小知禾时不时的抹抹泪,可她也没有办法去帮助小知禾。
妇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三四十岁的大胖妇人。她站在院中对着屋里喊道:“死丫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