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的万元户,是个什么概念?
后世经常有人闲来无事进行换算。
譬如这年头的猪肉,基本是几毛一斤,因地而异,就算它一块好了,而后世猪肉大约十五块一斤,这也就意味着,现在的一万等于日后的十五万。
又譬如学费,这年头的高中学杂费加上伙食费,一个学期大概五十块左右,而后世普通的乡县高中,一学期的学杂费和伙食费就接近五千块,所以换算出,现在的一万等于日后的一百万。
但在郭永坤看来,这些换算都不严谨,因为猪肉和学费代表不了国民经济。
如果让他算,他会利用我国三大经济支柱之一的房地产,来进行比对。
这样更具权威性。
就在今年四月,国家已经明确了住房制度改革的总体思路,由邓公亲自把舵,并指出:城镇居民个人可以购房,也可以自己建,不但新房子可以出售,老房子也可以出售。
于是各地住房改革开始,行动最迅速的是温城,而此时他们那边的房价是每平方六十八元。
河东毕竟是省会城市,稍贵一些,达到每平方八十七块。
这也就意味着,一万块可以买下115个平方。
恰好一套商品房的规模,而且肯定是好地段。
那后世呢?
郭永坤心知肚明,河东房地产的均价都在两万左右。
那么一套115平方的房子,就至少价值两百三十万!
两辆奔驰S级,妥妥的。
就是这么夸张。
而且,郭永坤可不止是万元户,现在身揣一万九千多块,算是准两万元户了!
唯一比较蛋疼的是,不敢存银行啊,说不得只能学学年傻子,回家塞破罐子里藏床底,只希望别发霉了。
此时中国最富的人,应该就是年傻子。
这家伙比较猛,雇了12个人炒瓜子,应该已经有几十万,接下来就会红遍大江南北,到了1984年,雇工达到102人,远远超过《资本论》中“雇工不得超过七人”的界限,成为中国第一个百万富翁,也被称作‘中国商贩第一人’。
一个文盲,却成为改革开放之后的第一位“资本家”,不得不说,具有很强的讽刺性。
也证明了计划经济放在市场中根本行不通。
当然,郭永坤肯定不会学他那样在刀尖上跳舞,没那必要,也背离了他做条咸鱼的初衷。
兜里的这些钱,他打算投资点合法生意,譬如刚才提到的房地产,将来能收回几百万,挺好的。
夜幕降临。
老郭家的这顿晚饭实在寒酸,或是说这一阵儿过得都挺寒酸的。
郭永年妞没泡到手,钱花不少,令老母亲非常心塞。
而郭永坤最近又愈发大手大脚,甚至答应的每月三十块钱,也没能按时上交,令老母亲十分惆怅。
所以是的,李秀梅现在心情很不好。
“啧……”
郭小妹一看桌上的两个素菜,外加一盘腌萝卜,瞬间失去食欲。
郭永年也一样,原本酒壶都拎出来了,可一看老母亲端出来的菜,又悄悄放了回去。
唯有郭永坤,一口腌萝卜咬得嘎嘣响。
“咋了,你们两个都不吃饭?”李秀梅瞥向大儿子和小闺女。
“妈,我这在学校都饿了一天,你好歹添点油荤呀!”郭小妹抱怨道。
“还油荤呢,就你这两个败家子哥哥,要再这样败下去,以后咱们家连青菜都吃不起!”
“没这么夸张吧。”郭小妹吐吐舌头。
“怎么就夸张了?”李秀梅饭碗一放,掰着指头说,“来,先说你大哥,这月虽然交了我10块钱,但前段时间处对象,我给了他30,这里就20块对不到账!
“再说你三哥,一个月拿50块,现在用钱越来越大,一分钱不往家拿,欠我的钱都不还……”
“诶停停停!”
郭永坤就郁闷了,这事不能吃完饭再讨论么,他都准备好了呀。
“妈,我欠你多少来着?”
“你说呢,200,一分钱没还!”李秀梅气鼓鼓道。
“啧,我又没说不还,上次不跟你讲过手上有点事,急用钱么?”郭永坤白眼一翻,站起身来,“等着。”
然后在老母亲诧异的表情中,踱步回房,拎出一条黑布袋子。
“啥啊三哥?”郭小妹忙问。
“不是吃的。”
“哦……”
郭永坤不紧不慢扯开袋口,接着在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薅出一摞大团结。
用橡皮筋绑着,整整一千块!
“天哪三哥,你哪来这么多钱?”郭小妹直接给吓懵了。
另外俩人也差不多。
郭永坤却是不理会他们,从里面数出二十张,递到老母亲面前,“喏,妈,200块,一分不少,别再说我没还了哈。”
李秀梅下意识接过,还点了点头,可眼神始终没从他手中的那一摞上挪开。
“小坤,你咋会有这么多钱?”郭永年眼神亮得吓人。
他正穷得日子过不下去,连买烟的钱都没有,臭小子居然一下拿出一千块,那就妥了。
“赚的。”
“咋赚的?”还不待郭永年搭话,李秀梅已经板起脸来,表情严肃。
她虽然爱钱不假,但决不允许孩子走歪路。
“厂里让我销售一批货,这是采购商给的回扣……”
郭永坤也只能这样解释,倒不是故意瞒着家人,只是那个投机倒把的法子若讲出来,很可能会吓坏他们。
而如果善意的谎言能达到有利的效果,有何不可?
“那也不合规矩啊!”
看吧,就连这种说辞老母亲都无法接受。
“哎呀妈!”所幸,郭永年适时解围道:“你是不知道,如今做业务的,谁不吃点回扣啊,很正常的事情,厂里都睁只眼闭只眼,反正又不会有损失。”
“你也吃过?”李秀梅蹙眉反问。
“我……吃肯定吃过,一般都是铁头拿的,然后分我一点。”
“分你一点,那钱呢?”
“……”
“妈,我知道这事不合规矩,但人家硬塞给我的,我也没办法,你要不拿,还不好融入那个圈子,人家会觉得你这人古板。再说,不管我拿不拿,他们跟厂里结账还是那么多,所以我绝对没挖厂里的墙角。”
郭永坤很清楚老母亲的性格,知道只要抓住这一点,不去坑自家工厂,那她大抵就能接受。
“真是这样?”李秀梅的脸色明显有些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