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伯恐怕这辈子从来没有面临过这种抉择,这太沉重了。
“很少有人比我更关心维特利一家。”霍顿医生说,“对威尔伯来说,他的母亲在他心目中的分量,我体会得到。”
这位霍顿医生似乎有点过于积极了,修斯坦觉得他似乎很希望拉维尼娅死去,“我只能告诉你这样做对这位女士比较好,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她很痛苦,正在受折磨,而且,我已经救不了她,有生就有死,这是生命的法则,不是吗?”
“她不一定会死。”威尔伯嗫嗫嚅嘴地说,显然是不打算在病历签字。
“尼古拉斯先生,你可以救她,对吗?”
威尔伯对着修斯坦说,他知道修斯坦出身优渥,并不缺少金钱。
“富裕的医疗资源或许让她可以再多撑一个钟头,甚至两个钟头,甚至三个钟头,或许还能再撑过今天晚,甚至明天晚。问题是,她已经没办法走路了,甚至连呼吸都有困难。她的心脏已经快要跳不动了,还有很严重的休克现象。”霍顿医生皱起眉头,凝视着面无表情的威尔伯。
“维特利,如果你认为你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你最珍视的人,那么,你就不应该让她继续受这种折磨。”
“让他一个人思考一下,医生。”
修斯坦将威尔伯护在身后,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医生的怪异。
“当然,当然,尼古拉斯先生,我们的确应该给这个孩子一些时间。”
霍顿医生说着,然后直视着威尔伯。
“...我想跟她单独在一起几分钟,可以吗?就我跟她?”
威尔伯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向着霍顿医生提出要求。
“当然可以。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别碰她,她可能具有一定的攻击性,知道了吗?”
“知道。”威尔伯失魂落愧的走回那个小隔间,感觉自己好像在梦游。拉维尼娅还在那张不锈钢桌发抖,虚弱无力的呻吟着,仿佛在求什么人快速的结束她的痛苦。
威尔伯开始哭起来,而且是号啕大哭,根本克制不住,他两腿发软,跪到冰冷的地面,垂着头,两手交叉在胸前。
威尔伯用力闭眼睛,他感觉滚烫的热泪沿着脸颊往下流,然后这个孩子开始祷告,他已经记不清楚当初祷告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但他记得当时内心的强烈渴求,威尔伯祈求自己不知名的父亲从天伸出手来关门,把死亡关在门外。
威尔伯可以想象死亡正在嘶吼咆哮,伸出魔爪要夺走她的母亲,但他祈求那位不知名的存在,全力顶住那扇门,不要让死亡闯进来,威尔伯祈求那位神祇用祂那无所不能的手救活她的母亲,祈求那位万物的主宰用祂那强而有力的手捏碎死亡。
那一刻,威尔伯仿佛感觉得到某些生物就在他旁边,用一种饥渴的眼神盯着她的母亲,仿佛听得到那些恐怖的,原本属于死亡之地的怪物伸出舌头,舔嘴唇,但他祈求那位守门人用他那强而有力的智慧封住死亡的嘴,打断它们的牙齿,让他变成一只獠牙掉光小丑。
威尔伯就是这样祷告的。他全心全意的祷告,发自灵魂深处。他的头发看起来像一根根的天线,发射出几千万瓦的强烈讯息,穿透那无垠的宇宙,传送到那遥不可及的宇宙中心,传送到他的信仰,他的父亲耳中。
威尔伯在心中暗暗呐喊:“求求你回答我,父亲,母亲就要死了...”
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