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聂真按照约定来到忘忧亭与蔻色对弈。
聂真见蔻色心神不宁的样子,非常反常,于是忍不住道,“蔻色,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几局下来,你居然没有胜过一回,这不符合常理啊!”
蔻色笑笑,放下手中踌躇不决的棋子,道:“阿真就是阿真,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聂真:“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蔻色:“楚衣回来了,她没死。”
蔻色说到楚衣的时候,神情是那么淡然,明明是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又或者,她早已看淡了些什么。
聂真替她开心,“果真如此?那是好事啊!可,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呢?”
蔻色抬眸,沉吟道,“因为……楚衣她……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聂真:“发生什么事了?”
聂真看着蔻色一反平常的神情,不由皱起了眉头。
蔻色:“二十多年前,楚衣中了火毒,一直住在冰室里,缓解了毒的扩散速度。而今多年过去,毒已入骨髓。不出半月,楚衣便会不治身亡。”
聂真:“蔻色,你先别慌。让我好好想想。你刚刚说楚阿姨中的是火毒?可是极烈之毒?”
蔻色:“正是。”
聂真托腮盯着棋盘思索许久,好像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终于,她眼珠一转,想起了什么。
聂真忽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蔻色,你愿意相信我吗?”
蔻色被聂真突然蹦出的无厘头怔住,愣了一愣,虽不知所云,但还是回应道:“阿真,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她总是这样,总是会毫无顾虑地去相信她。
聂真意识到有些尴尬,忙道:“不是啦蔻色,我说的是楚阿姨啊!我有办法救她,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蔻色:“真的?你真的有办法就她?”
蔻色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聂真:“千真万确。不瞒你说,早些年的时候,我跟过一位名医学过一点医术,巧的是,解这种极烈之毒,正是我的强项。”
听聂真这么一说,蔻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蔻色:“这真是太好了,阿真。”
聂真:“只不过,楚阿姨中的毒实在太深了,解毒的过程可能会很辛苦。但你放心好了,我会尽我所能减少她的痛苦,让她早日康复的。”
蔻色:“好。阿真,我把楚衣交给你,你不要感到压力,能不能治愈不要紧,尽力了就好。”
聂真:“蔻色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让楚阿姨好起来的。”
蔻色笑着点点头,他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地笑过了。
冰室
蔻色:“娘,你忍一忍,痛过了,一切就都好了。”
楚衣刚刚接受过聂真的治疗,脸色十分惨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聂真:“楚阿姨,你今天的状态很好。只要你每次就诊的时候,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那么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楚衣因为疼痛,说不出话来,但也面带笑意地朝聂真点了点头。
蔻色:“阿真,今天辛苦你了。天也不早了,你明天还要过来就诊,早些回去休息吧。我送你?”
聂真:“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好了。你多陪陪楚阿姨。”
蔻色:“那你自己小心点。”
聂真:“好。”
聂真起身与二人告别。
楚衣在床上挣扎着起身,蔻色忙过去将她扶靠在自己的肩上。
蔻色:“娘,你感觉怎么样?”
楚衣:“好多了。蔻色,这个大夫是什么来历,你查清楚了吗?”
蔻色:“娘,她是蔻色的知己。蔻色以性命担保,她绝对不可能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来的。”
楚衣:“这样,那娘就放心了。蔻色,娘要告诉你,要时时刻刻小心身边的人。不管是你的亲信还是朋友,你都要注意提防,因为一个不小心,他们就可能会使你坠入万丈深渊呐!”
蔻色:“嗯。娘,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注意的。你先好好休息,等你醒来,蔻色给你煮汤喝。”
楚衣因为太累了,一躺下便昏昏沉沉睡去。
等楚衣熟睡后,蔻色才安心离去。
黑暗中,有人打开冰室机关,从暗门进入。随即空气中便多了一股熏香的味道,十分刺鼻。
那人听见楚衣在黑暗中咳嗽一声后,便撤了香,从暗门离开。
此后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楚衣发觉有些异样。这天,神秘人来放烟,楚衣装作睡着,感觉到黑衣人进入,立刻点亮了蜡烛。
“什么人?”
黑衣人并未蒙面,蜡烛一照,他也似乎并不着急往外跑,气定神闲地等着楚衣戳穿他的身份。
“是你!”
看清来人面目,楚衣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
“没错,是我。”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黑衣人冷笑一声,“我想怎样?我想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楚衣像是想起了什么,顷刻间吓得脸色惨白。
“我求求你!不要杀蔻色……”
“你应该明白二十多年前我为什么要救你这条贱命,也应该为什么我会将你带到十七皇子面前。告诉你,不要忘了你我之间的承诺。否则,你们两个人,都得死!”
楚衣吓得直打哆嗦。她想下床,却从床上滚了下去。她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爬到黑衣人的脚边,抓住了他的鞋子。
“我答应你。但请你不要食言。只要你不杀蔻色,我什么都答应你!”
黑衣人冷哼一声,“我要你死,你做得到吗?”
楚衣怔住,缓缓抬头,触到那张冷酷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两行泪滑落,她颤抖着声音,说:“我做得到。”
“很好,”那人扔给她一包东西,“这是良药,每日一服,可阻碍化解火毒。那位神医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的。不出七日,你毒发身亡,他们只当你是不治而亡罢了。”
楚衣颤抖着双手要去捡那包药,刚抓住药包,便被一只脚死死踩住。
比起心里的痛苦,这点外伤对楚衣来说已经毫无感觉。
“记住!要你死你就死!少给我耍什么花样!”
黑衣人丢下楚衣,离开了冰室。
楚衣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声落泪。
她拆开药包,抓起药,一把一把地往嘴里塞,塞到最后,她开始止不住地呜咽。
为了蔻色,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就像当年,她为了蔻色不要自己的尊严。如今,为了蔻色,不要自己的性命。只要蔻色能够好好活着就好了。蔻色活着,就是她活着。蔻色是她这辈子最后的牵挂了,她不要再让他身陷囹圄。她要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为了让他生存下来,她必须得死!
第二日,蔻色去看楚衣的时候,楚衣化着精致的妆容,虽然仍掩盖不了脸上的疤痕,但看起来,比往日更有精神了。蔻色虽诧异,但还是为楚衣的精神状况感到十分满意。
蔻色忍不住赞叹,“娘,你今天好美啊。”
歌姬出身的楚衣,虽然年老色衰,但一点都不阻止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非凡气质。
楚衣自嘲笑笑,“娘老了残了,不如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