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溢,浓云欲坠。
离开家时,妹妹站在门前梨树下,遥遥望着我的马车越走越远。
我知道她在看什么,她不是在送她的长姐离家,而是在为我的牺牲而悲默。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再无出宫日。
我才十九岁,往后余生就要深锁宫墙了。
湖州安新是我们姊妹俩自长大的地方,位于南诺西边。我们的父亲是湖州太守,娘亲去的早,只有我们姊妹俩与父亲相依为命。
南诺皇室选秀五年一次,不仅为充裕后宫,也会为其他王爷皇子娶妻。
入宫选秀的旨意传到家里时,我本是不愿去的。
“阿姊,你知道的,我已有心仪之人。明年我们就要订婚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入宫呢?”绣绣拉着我的手言辞恳牵
我知道她的心上人,是湖州的一个校尉,前途无量。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于情于理都不该让绣绣入宫的。
“阿姊,你孑身一人,无牵无挂……”
我苦笑,牵挂藏在心里,从未挂在嘴边,妹妹和父亲皆不知他的存在。
想不入宫选秀也很容易,只要有婚约就可以推掉了。可我等了他十日,他他会来找我,会向父亲提亲。我等啊等,等了十十夜,他没有来,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的名字叫做齐钰,是一名江湖剑客。
像很多话本里写的一样,他受了伤,正好为我所救,便就此结下良缘。
湖州与西关相依毗邻,邻近边关总有些动荡不安。江湖客来往许多,我向来对他们避之不及。父亲告诫我们,这些江湖客身份复杂,心思难测,一旦栽进去可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我一向很听从父亲的告诫,可偏偏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安新的夜晚迷人又危险,我很少在这个时候出门,即使身边有府里的侍卫。那日我同闺友在外游玩,一不心忘了时辰,准备回家时夜幕刚刚降临。
因着见闺友的缘故,我一般不带侍卫出来,身边只跟着可琴。我一路从乐坊出来,走到安新湖岸边时,树上掉下来一团黑色人影,砸到我脚边。
我被他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之余探头看去。那是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子,他伸开胳膊仰着身子面向我,胸口处一大片暗色湿氲,似乎是血。
他气息紊乱,手搭在我的鞋面上留下一抹血色。可琴壮着单子喊了喊他,他毫无反应。
巧的是这处河岸人迹稀少,即使是突然从树上掉下来这么大一个人,也没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他的嘴唇翕动,似乎在着什么。我俯下身,凑近了他惨白的嘴唇。
“疼……”
我听见他在喊疼,想必也是,本来就胸口受伤,不知在树上藏了多久,掉下来又狠狠摔了一下,怎会不疼?
我叹了口气,实在没有办法对他见死不救,只好唤可琴和我一起把他艰难的扶到了附近的客栈。
他伤势严重,我请了大夫瞧瞧,大夫摇头直估计要昏一两。
昏便昏吧,性命无忧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