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别说话,有本宫在,你不会死。”庆阳白着脸,手里的丝绢因担忧揉捏得皱皱巴巴的,御医不敢触她的霉头,随手写了张药方便告退了。
那么重的伤,即便华佗在世也不一定救得回来,更何况徐瑄不过是一介侍人,身份低微,死了便死了,过不了多久公主便也忘了。
明竹捧着药方退下去煎药,一屋子的人前前后后都走光了,徐瑄压抑的痛呼声分外清楚,庆阳轻轻拨开帐子坐在他身边,垂眸打量这个蜷成一团的小侍。
他穿着单薄的亵衣,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在被子里,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清隽的眉眼皱在一起,似是痛极。
徐瑄是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闯入她的视线的,那夜她发落了曲氏父子,独自蜷缩在公主府一处偏僻的小楼阁里,谢六白日里的怒斥像一把刀剖开了她的心,将真相血淋淋的摆在她面前。
她爱谢六,自打及笄之年起就一直喜欢着他。
她身居高位养尊处优,未曾料到这世间竟会有她求而不得之人。
谢氏六郎,谢砚臣,是她这辈子唯一求而不得的男人。或许是冤孽,越是得不到,她的心里就越放不下。自从谢六当殿拒婚后,她便发了疯似的往府里招人,仿佛这样能换得他一瞬回眸。
她养了一屋子的面首,没有一个及得上谢六半分。
唯有徐瑄,最似羡仙。
徐瑄得了宠,却不似过往那些侍人,他似乎什么都没变,每日依旧本分的伺候她用膳安寝,荣辱不惊,甚至提携了过往境遇相同的小侍明竹。
只是这天下终究是皇帝的天下,而今后位空悬,她身为当今天子胞姐,理应为天下女子表率,然她自幼娇养行事娇纵,才惹下和亲大祸。
扶姬事败,难免再生计端,皇弟想要保她,唯有对外树立贤名,府中侍人怕是留不得多久了。
苦涩的药味混杂着血气腥风,令人作呕,庆阳苍白着脸回了暖阁。
徐瑄的偏殿清冷入骨,阵阵寒风从单薄的窗纱缝里钻出来,庆阳拥着被子,蜷成一团。
不多时,一阵轻巧的脚步急蹬蹬传来,门被人口响。
明竹捧着个小罐子躬身进来,直愣愣跪倒在她面前。
“这是何物?”
阵阵酒香从坛子中溢出来,小小的一罐却引得满室留香。
这香味,好生熟悉。
“回禀公主,这是徐侍君命奴给公主送来的春风露。”明竹垂着头,将坛子供在头顶。
庆阳一见,一股热泪从眼眶坠落,滴在她手背上,灼得滚烫。
明竹不敢抬头,听得上座压抑的呜咽,好半天才听到让他退下的命令。他心里十分困惑,徐瑄同他出身相同,这等好酒可不是他们这等出身能得的。
分明是千金难买的好酒,却只用一个寒酸的陶坛装载,这等东西,公主怎么能瞧上呢?
可现在公主不仅瞧上了,还命他好生保存,甚至……惊喜得哭了……
明竹疑惑地回了偏院,将酒好好地放置在桌面上,才又走到徐瑄身边去,替他擦了汗,喂了口参汤吊命。
“怎么样,公主喜欢吗?”徐瑄咽了一口参汤,期待的问。
明竹舀参汤的手一顿,看着徐瑄亮晶晶的眼神,明竹实在不忍他伤心,笑眯眯答道:“喜欢,公主命你好好保存,得空就过来同你对饮。”
吹了口汤药递到他嘴边,又道:“你可得尽快养好伤,伤没好可不许饮酒。”
徐瑄听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
“喜欢就好。”
屋里沉默下来,明竹收拾了药碗,独自躲在小厨房里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