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垂阴,霈雪霏霏。
老翁摘下自己的破了几个角的斗笠,抖落碎雪,用粗糙的大手握着斗笠尖尖,一把盖在了小孙子圆乎乎的脑袋上。
小孩儿想抬头看看爷爷,却发现大大的斗笠已然挡住了他的视线,乌漆漆黑压压的一片,只有几束光线逃逸进来。
他哈了一口热气在被冻得通红的双手,搓了搓,似乎又缓和了点。
“爷爷,今年的雪好大呀。”
老翁咬着一根被熏黑的烟杆子,砸了口唾沫说道:“这大雪,十几年没有过哩。”
孩子的娘烧好了热茶,招呼爷孙俩吃了几口。
小孩双手端着一小杯热腾腾的粗茶,吨吨吨地一股脑喝进肚里,也不管是否会烫着舌头,喝了个干净后舔舔有些开裂的嘴,意犹未尽。
“我好讨厌冬天啊,雪又大,冷死了。”
老翁听了哈哈大笑,掐了掐孙儿红嘟嘟的脸蛋。
“瑞雪兆丰年,希望今年应该会有个好收成吧。”
老翁哼着不着调的歌渐渐淹没在皑皑白雪之中,白色的炊烟升起,与雪交织缠绵,分不清哪是雪哪是烟。天、地都浑然一体了,只在隐约之间能捕捉到几摸蓝色。
今日的太医院不太平,宇帝突发急疾,太医们和药丞几进几出,最终给出了宇帝可能熬不过春节的结论。
“此事不可声张,今日就举办大傩戏吧。”叶蓁揉了揉攒起的眉头吩咐道。
“这事就交给和徇去办吧。”
叶蓁先叫来了轩辕和徇和主要的大臣开了个小会,消息被她压着,还未告诉轩辕和泽。
如何应付男主也不好抉择啊。
“皇后娘娘不必过于忧虑,定会有解决之法的。”
偏殿中,萧治不大的声音掷地有声,清清楚楚地传入在场各位的耳中。
“萧相所言甚是,娘娘也要保重身体啊。”吏部尚书罗剑摸了摸额头的虚汗,用着眼睛的余光悄悄地打量萧治和叶蓁,总感觉这两人有些不对劲。一个不得了念头在脑海里产生后,迅速摒弃,不再多想,毕竟他还想老老实实等到退休之龄告老还乡。
“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办好大傩戏,为父皇驱邪。”
轩辕和徇在权力中心打滚了一段时日后身段气质愈加出彩,还未婚配的大皇子身份和温柔的性格也收获了不少贵女的喜爱。
他之前曾主动找叶蓁商量过正妃人选,最后确定为叶万里有故交的白义起之女,年后便成婚。
叶蓁问过他是否喜欢白家嫡女,他却是反问了一句,“皇家难道是以爱而成婚吗?”
叶蓁哑口无言。
她再度吩咐了一些春节事务后便欲打道回宫,却被太医拦了道。
王太医踟蹰不定,额间虚汗密密。
叶蓁瞥了一眼,遣走了青鱼和伺候的宫女。
“王太医在惊慌些什么?坐下说话罢。”
王太医不敢直视叶蓁,便低着头,用余光偷偷瞧着,只见春葱玉指如兰花,左指戴有金镶红蓝宝石戒指,皎腕约金錾双龙戏珠镯。染了蔻丹的指甲与黑褐色的紫砂茶杯,一红一黑,似沉木上盛开了一朵妖艳的花。
“太医低着头做什么,怕本宫吃了你么。”叶蓁打趣道,“请用茶吧。”
“皇后娘娘说笑了……”王太医干笑两声,决定单刀直入。
“陛下的病情突然加重,可能是中了毒。”
王太医的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叶蓁才能听得到。
叶蓁握住茶杯的手难以察觉地抖了一下,沉默了半晌。
王太医说完后便紧盯着叶蓁,想知道当今这位独揽大权的皇后会有何反应。
茶杯似飘雪般落在桌上,无声无息。隐约可闻风散入珠帘的脆响,除此之外,偌大宫殿下似乎一切声响都在此刻被禁止。
“此事,太医可曾和别人说起?”
出乎王太医的意料,叶蓁并未有什么强烈的反应,甚至平静得过分,连声音都淡淡的,似乎在谈论的并不是一国之君的秘闻,而是在谈论天气一般。
“娘娘放心,微臣并未和其他人说起,而且这也是目前微臣的一个猜测罢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乱说皇帝可能被人下毒这种话。
“若依太医之见,只怕这下毒之人应是宫里头的人了……此事关系重大,太医切勿声张,否则恐会动摇国之根本。”
见叶蓁肯定了他的看法,王太医顿时龙虎精神,连面上那两撇山羊胡也激动地跳起来。
“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不会透露半点风声!只是这解药如何是好?”
叶蓁站起来,王太医正不知道叶蓁为何突然有动作时就感到双肩被一双手缓缓压住了,力道不大,只是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肩上,可此刻王太医只感觉双肩似乎被栓了巨石般,压得连心口也喘不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