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她似曾相识,彷佛在哪里见过……
但是朱雀具体想不出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彷佛是在梦中,又彷佛是在某段朦胧的记忆里。那张脸,那双含笑的眼睛,朱雀隐约觉得她肯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
或者在前些年跟着卫鞅行走江湖时有一面之缘,又或者……但,这张脸长得这样出众,她即是见了,又怎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这位公子好生面熟,不知我们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朱雀行了个礼,做足了大家闺秀端庄仪态,突兀的问道。
那位白衣公子见她如此端庄知礼的模样不由笑了一笑,而那笑容似乎带着几分欣慰:“我初来淮南,不曾见过小姐,想必是小姐记差了。”
他回她温和一笑,好似冬日里破云而出的暖阳。不似章韶光那般假的让人不自在。朱雀只觉心中一阵舒畅,不由也笑了笑。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看他的衣着像是走江湖的,但细皮嫩肉的也不应该是刀尖上讨生活的感觉,朱雀觉得这应该是江湖上某位门派大族,不是掌门就是少掌门。
绵绵细雨中他只着一件单薄衣衫,站在雨里,不一会就淋湿了一层,朱雀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他:“公子瞧着不像是淮南本地人,虽说现在初夏,可这梅雨天里也是会冻生病的,公子还是多添件衣为好。”
那公子接过伞不住抚摩伞柄,笑着说:“我从南面来,初次来淮南就遇到了梅雨天,本想到江岸上来看看风景,没成想见姑娘要落水,便伸手上前拉了姑娘一把。这也算是有缘了。”
朱雀给他行礼道谢:“不知公子姓名?”
“庄烨。”他薄唇轻启,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却又让人觉得那两字带着沧桑的沉重感。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朱雀想着。但这天底下有故事的人多了,每个人都带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冒然好奇别人的故事,还不如经营好自己的故事。
“庄公子,我出来散心有段时间了,该回去了。今日你救我一命我定当全力报答。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可以去西街别苑找我。”
朱雀转身离去,走出去没两步便听身后好听的声音响起:
“姑娘,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朱雀转身,映着朦胧细雨笑着说道:“我有很多名字,便告诉公子一个最好记的,以后需要帮忙时也方便想起来。我叫卫小八,六七八的八。”
她的声音融在江水拍岸的声音里,庄烨欣然点头,又不知为何,速速背过身去。
朱雀没多想,只当他是欣赏江岸的雨景,整理好斗篷走出了凉亭廊角。
江岸边,那个背过身去的白衣公子,眼中有晶莹泪珠打转,他噙着嘴角,努力压回往外流淌的泪珠,却无论如何阻拦不住决堤的哀伤,一瞬间泪流满面。
岸边的芦苇丛中走来一胖一瘦两位带着斗笠的侠客,站在庄烨身后默不作声。就这样默默守护他孤独的背影。
“秦叔,”庄烨突然开了口,但由于泪痕未干仍不愿转身看着身后两人,他继续说道:“我终于找到我妹妹了……”
被他称作秦叔叔的胖男人,江湖上的绰号也跟胖简单粗暴的挂了关系,人人称他一声秦胖子。他站在庄烨身后,轻轻拂过他的脊背,像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少庄主莫哭。好在公……还在小姐看起来过得很好。上次我和刘兄弟来淮南的时候,还听说小姐被选做了皇妃,想必在天上的亡灵看了也会高兴的。”
庄烨没觉得这是个好消息,皇宫大院里的冰冷血腥他是经历过的,他不愿自己的妹妹重蹈母亲的覆辙。无论如何,他都想带妹妹回南楚,带她回霁月山庄,至少在那里,她可以无忧无虑,不会卷入政治的漩涡。
瘦高个的老刘望着淮南绵绵细雨的江岸说道:“少庄主,我们这次要在这里留多长时间,这几天一直没完没了的下雨,我都快抑郁了,咱赶紧带着小姐回南楚吧!”
“不急。”庄烨缓缓说道:“就算是我现在想带她回去,也不能操之过急。她现在是未来的皇妃,况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我实在……实在是不忍心告诉她这样一个残酷的事情。”
老刘挠挠头,一脸犯难的样子:“少庄主,那我们是先要把小姐从别苑里给偷出来,然后再告诉她实情吗?然后我们再把她带回霁月山庄带回去给蔺庄主瞧瞧,咱们的小姐长得跟先皇后娘娘一样……”
还没等他说完,头上便挨了秦胖子一巴掌:“你个口无遮拦的,先皇后是能随便叫出来的吗?小心被人听了去,吃不了兜着走。还要把人给偷出来,你的脑子哟,我都替你着急。小姐的事情,少庄主要我们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你出谋划策的。”
老刘被这么劈头盖脸一顿数落,也没黑下脸来,反倒是笑嘻嘻的看着他的老大哥。他的这位大哥,原先是南楚御林军将领,就是他抱着皇子殷烨在暴军中杀出一条血路,保留皇室的最后一丝血脉。
虽然当年的皇字殷烨换了姓,换了先皇后的庄姓,但那段带着血光的岁月还会在他梦里时常出现,化作每个夜晚梦魇的怪兽下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