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落下的水珠溅起点滴泥泞,耳边的风声夹杂着雨声,吞没了来往行人的呢喃私语。匆匆来往的人潮中,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撑着油纸伞行走在雨中,不远处,即是松阳城关了。
沉默间,黛乌倾斜了伞面角度,企图遮住飘入伞内的密雨:“你当真不回周家?”
“徒儿与周家本无深仇大恨,更无半分情义,如今周夫人逝去,徒儿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儿。”
黛乌闻言轻轻一笑:“可周家当前群龙无首,他们需要你。”
“他们需要的并非是我,不然……也不会任由我在外流落数年了……徒儿只想追随师父,离开这个地方。”
黛乌不再说话,她隐去嘴角笑意,平静道:“昨夜你元师公送来了消息,再过两月,便是你师爷出关的日子。”
雨中,少年兴奋地侧过头来:“师爷,那便是师父的师父……咱们接下来可是要去迎接师爷出关?”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你我二人须去绝尘山,替师爷讨一件宝贝。”黛乌微微垂眸,目色疲倦,好似有些没精打采,“一会儿为师送你一本心法和术集,日后要勤加练习,莫要让为师在你师爷面前丢脸。”
栖遲连连点头,兴奋之情几乎填满了他的双眸,这是这些日子来,师父第一次正式传授他功法。
“徒儿定不负师父所托!”
二人缓缓行远,止步于荒郊外的一处茶摊,他们原打算等远离人群和市集再依靠神力瞬身至绝尘山,可毕竟已行走良久,她不累,不代表尚且凡人之躯的栖遲也能一身轻松,于是乎她停下步伐侧头看向小徒弟,难得询问他的意见。
再往外,可就不一定能碰见茶摊了。
却见少年随心一笑:“多谢师父关心,水四处都有,不必急于此刻。”
黛乌淡淡地投去目光,忽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你确定?”
栖遲一愣,他总觉师父的笑另有深意,可又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说起。
“既然你不需要,那咱们就走吧。”
话音刚落,便见眼前黑袍女子忽而幻化作一团黑烟,少年眼前一片模糊,随即察觉身体一轻,仿佛腾空而起、神行万里。
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偶尔还夹杂着几道凌厉的剑鸣声,他隐约听见有人与师父搭话:“阁下可是去绝尘山参加浴神大会的?”
师父性子冷淡,只轻飘飘地嗯了一声。
“我过去未曾见过你,你是……”
栖遲几乎能想象到师父听见这番话时的面无表情,果不其然,来人吃了闭门羹,耳边剑鸣声随即远去。
少年挣扎了会儿,发现自己竟缩小屈身于师父袖中,随即扬声道:“师父?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快了。”
快了?绝尘山远在西南,他们不过飞行了半日,便要到了么?
当他再次落地时,天色已然暗下,周遭的劲风刮得他面目生疼,他以袖遮面,望了荒无人烟的山林和一旁孤零零的破旧庙宇道:“师父,这儿是绝尘山?”
“不,还要远些。”
语落,少年意识到许是师父昼夜奔波、觉得累了,这才打算栖身于此处歇息,黛乌好似能够看透他心中所想,轻轻一笑:“绝尘山近几日要举办浴神大会,彼时会将绝尘山的稀世珍宝供出,五湖四海的修仙者皆会慕名而来。”
“师父要替师爷寻的宝物也在其中么?”
黛乌并未回答,只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师父在此处落脚,可是担心前方人多,怕被歹人盯上?”
闻言,黛乌头一遭笑出声来,笑声清脆恍若银铃一般动听:“是因为绝尘山脚下修仙者多,客栈必定不会有空房……”她侧过头来,扫了一眼瘦得可怜的少年,“你打算睡在大街上?”
栖遲红了脸,耳根的绯红不知是因羞还是因愧,他慌忙挪开眼,四下观望,上前一步去敲破旧寺庙的木门。
寂静中,厚重的敲门声竟也显出了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少年将耳朵贴在门上,企图听见其中几分动静。
“师父,你说里头有人么……”
话音刚落,便见面前伸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那手轻轻附于门上,微一用力,便将门豁然打开,少年堪堪站稳身子,赶忙随着师父一道进入其中。
这庙宇似是荒废已久,处处落满了灰尘,蛛网密布。纵然是向来面无表情、冷静自持的黛乌,也情不自禁沉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