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尚杂志时尚总监,正臣集团董事会成员席明时涉嫌非法集资的新闻,在她被带走的当夜就刷爆了社交网络,第二天便登上各种财经新闻的头条,讨论热度持续不下。
果然,如喻白所料,正臣集团迫于压力在官方账号上发出声明撇清和她的关系。
但大概只过了两天,这件事便开始平息,到一周左右的时候,舆论风浪就已经彻底降落下来。
速度虽然快得不太正常,但她猜想,应该是集团高层为了降低负面影响的公关结果,缓兵之计而已。
无论如何,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可是,想不到最后,她们之间竟然又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喻白坐在自己卧室的窗前,眼睛涣散空洞,望着远处许久不动。如果不是睫羽偶尔轻颤一下,她整个人便如一尊雕像一般。
酒杯在指间轻轻脱手而出,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掉半盏,里面的红酒流得到处都是,有一点还溅在了她白色的裙摆上。
她回过神来,冷漠地看了一眼,然后缓慢站起身,走到床边躺下。
不想刚过几分钟,胃里忽然开始抽痛,刺拉拉的,疼得她轻哼一声。或许是许久没体验过这种熟悉的感觉了,她觉得这一次的胃疼十分难挨。
喻白蜷缩在床上,把半张脸都埋在肩膀下。
这几日,她吃饭不准时,睡得也不好,把所有损害身体的坏习惯都重新拾了起来,气色和体重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又变回了那个病气萦绕的陌生人。
而且自从生日那天后,她总是会被梦纠缠着。基本上都是那些十年前的记忆,迫使她把每一个片段都重新走过一遍。
然后梦醒时分,她茫然地望着半空,反反复复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她竟然会做这种事?
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
短暂的一生里,不知道能有几个三年。
而且,不光是这三年,她还就这样毁了她的一辈子。
喻白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冷血到这种程度。
现在她无论睁眼还是闭眼,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她的身影,怎么抹都摆脱不掉。
喻白曲曲折折地叹了口气,身上搅缠着被子,望向被风扬在玻璃上的枯黄树叶,心里萧索如这深秋,孤寂又凄然。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的心里,也是同样一副光景。
在一方冷清晦暗的角落,席明时呆呆盯着手心里的银杏树叶。它已经比第一天干枯许多,边缘有些发黑,脉络也开始模糊不清,不知道被摩挲过多少遍。
看了很久,她五指轻轻合拢,将握在掌中的残败叶片重新放回衣袋中。
光线从狭小的窗口里透进来,反而把人的脸映成水泥的颜色。她坐在床上,望着斑驳脏乱的墙面,目光清幽寂寞。披在肩上的外套依旧正正当当的,不歪也不斜。
没过一会儿,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朝里面喊:“席明时,有人探视。”
于是几分钟后,她被带到一扇厚玻璃前,她看清了外面的人,眼底却没有起什么波澜。
但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身体明显一震,脸上尽是错愕和心疼。她凝起眉头,愣愣地看了她许久。
这个女人约摸四十五岁,条纹正装,高跟鞋,严肃干练,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束起一个低马尾,不烫不染,依旧乌黑又富有光泽。
她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厚厚的,戴得十分板正。
“明时”
话说出口时,她的声音便不能像人一样冷静了。
事情到现在不过才十天,她的女儿就已经消瘦成这个样子,眼窝深陷,面色苍白,目光呆滞无神,好像一具丢了魂魄的空壳。
见她没有回答,女人又喊了一句:“明时,你看着妈妈。”
席明时匆匆扫了她一眼,眼皮好像很沉一样,很快就垂下去,只看着眼前的大理石台子。
席母郁郁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沉默一会儿,然后将身边座位上的公文包拿到台子上,边双手麻利地打开,从里面取出文件,边换了副严肃语气说道:“我把所有委托都推了,就专心做你这个案子。大概情况你聂叔和我说过一点,但是不全面,所以我今天不光是来看你的。”
她抬起脸,正正地望向里面,说:“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儿委屈,无论是谁做的,都得给我付出十倍代价。”
整个业界,敢说出这种话不被嘲笑的人,仅有那么几个,其中就有她。
律师生涯二十多年,她被人称为“传奇女王”,说她“没有打不赢的官司”。果断狠辣,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极强的业务能力都是出了名的,有时对方律师听到她的名字,就先胆寒得败下阵来。
不知道是谁这么不长眼,在太岁头上动土,圈套居然套到她女儿的身上,真是自寻死路。
“别查。”里面幽幽传出两个字。
席母怔了一下,仿佛没听清:“什么?”
席明时转动瞳孔,看着她的眼睛说:“妈,别查。”
席母脸色变得古怪,感觉难以置信:“为什么?!”
席明时看向别处:“不为什么。”
席母的将手握紧,一口气憋在了胸口,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的女儿她清楚,从小就这样,什么话都不愿意说,最不爱让别人插手她的事情。
过了片刻,席明时淡淡地开口:“让聂叔也停手,别管这件事,也不必给我脱罪,减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