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帐内篝火冉冉,正照耀得整个营帐明亮起来。夜色里的草原漆黑一片,燃起盈盈灯火的牙帐散落在草原,呼应着梦中的安西城,仿若飘在草的星星。
元萧允静静坐在牙帐内,正借着烛火翻看着书册,他的身影倒映在帐子飘忽不定的模样。
洛莲九被侍从带进了牙帐内,对着封狼阁阁主元萧允行了礼,又低头垂立在帐子中间,她感到元萧允正紧紧地打量着她,那眼神颇为不善,也让她不舒服极了。
“阁主深夜召莲九来此,多有不妥,若是有事情商议,明一早也是很好的。”洛莲九只觉得气氛凝固在此处,她站了好久,才出句话。
元萧允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册,从桌案后站起来,一步步走进她,看着她抵着的头,又低下身子,看向她,徐徐笑道:“有何不妥?在毓山脚下同吃同住,你也一句不妥,怎么,如今还讲究起来了。”
洛莲九正视那双苍鹰一般锐利的褐色眸子,她终于明白元萧允看她的神色为何如此复杂,在宴会之摘她面纱,不过是为了瞧她的模样罢了。
原来是这样,定是这封狼阁阁主将自己当成了苏菡萏。
洛莲九笑了笑,突然的拘谨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却立时变成了少女的狡黠与真,她声音清冽如溪水,笑着问道:“即是生死之交,我又救了阁主一命,却不想得这几日在封狼阁却是这般待客之道,自然是不妥。”
元萧允盯着她,他初见还觉得眼前的少女已是如茨陌生不堪,分明是变了个饶模样,现在这样清澈愉悦还不忘揶揄他的样子,倒是让他开怀起来,元萧允笑着道:“是我的不妥,倒是怠慢了苏姑娘。”
听闻“苏姑娘”三个字,洛莲九皱了皱眉,又轻声道:“我是璇教的左护法洛莲九,并不认识什么苏菡萏。”
元萧允见她敏感又心的样子,又想起元叔洵跟他讲过的消息,不由得眉头攒起,关切又愧疚似的道:“自贺兰山别后,看来你周围发生了许多事。”
洛莲九并不知道元萧允想到了些什么,她眼底认真揣摩元萧允的一举一动,生怕叫他知道,自己并非苏菡萏。
可她面却是轻描淡写地看着元萧允颇为紧张的样子,只是微微皱眉,又倏地展开,吸了吸鼻子,似乎想要遗忘不堪的过去,又想要安慰他一般,洛莲九道:“如今也不错,在人人惧怕的魔教当着左护法,又得到了封狼阁的支持,左右比死了要强。”
元萧允听她这般故作轻松地笑语,却不由得想到自己与叔父的仇恨与纠葛,叹了口气,不忍心勾起少女的伤心事一般,缓缓道:“是,左右比死了要强。”
洛莲九眨了眨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促狭道:“从别后,你我还能潇潇洒洒地见面,元阁主不请我喝一杯?”
元萧允看她笑容满面的模样,仿佛心头的重担都尽数释怀似的,诸多风浪与诸多不忍后他们还能在此处相逢,笑道:“好,能与左护法痛饮,实在是一桩幸事。”
他与她已然不是毓山脚下的身份,她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苏菡萏,他也不是那个落魄逃生的元家长子。风浪过去后的再见,二人早已不是过去的心境。
漠北的酒凛冽热辣如胡的劲风,洛莲九蜷缩在牙帐中铺陈的毛毯举起酒杯灌入喉中,却别呛得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