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刑部的文书布告,此案已定,却没有提及凶手。
对内则说,丞相宋自衡身边的杀手叛逃,因与崔修元有旧仇,杀害李朝宗并买通刑部之内的人陷害崔修元,如今刑部内其党羽清缴彻底,而凶手也已经畏罪自尽。
第三日燕昌侯在宣仪殿骂骂咧咧,往日里老气纵横的侯爷已经霜鬓鬓白,仿佛老了三十岁一般。末了,却是心如死灰道。
“朝中险恶,老臣家中还有幼女,只想退居朝野,做个木匠。工部事宜,交由侍郎吧。”
谁都看得出此案草草了结,燕昌侯之子李朝宗不过是个棋子,内里归根究底,不过是丞相与崔修元的瓜葛,更深的一层,说到底也逃不脱靖王和燕君李弘承的手笔。
此案当日虽然是岳仲林提审的崔修远,但是之后又因另一桩大案要处理,将此案事宜全权交给了侍郎。于是当案了结,保全了岳仲林清廉的名声,却让人看出,一直中立的刑部天秤,已然偏向了燕君的方向。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一辈子忠于李家的燕昌侯做不到什么怒骂李弘承李暄的事,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却不能再失去膝下的幼女,于是一个父亲,只能选择远离政权。
“我儿生性顽劣,可怜当日被老臣罚的时候,还道日后会改……”燕昌侯跪在殿前哭嚎。
“请君上看在老臣辅佐君侧未曾出过大错的份上,应允老臣。”
李弘承劝慰了几句,自觉是有些亏欠,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只是如此一来,工部尚书一职便空了下来。
苏柒端坐在桌前,一笔一划的练着字,听对面的靖王门客和李暄说此事,还是颇为意外。
但是仔细想想也能明白,本来此事若完全甩到了崔修远身上,自然能一招制敌,还能顺手让燕昌侯与李暄为敌,然而李暄反手一将,让丞相宋自衡暴露了出来,李弘承只得舍弃棋子。
燕昌侯已经明了燕君插手其中,还能像往日一般忠心耿耿?
李弘承必然不放心,自是顺水推舟,免得有朝一日让有心人推燕昌侯一把,利用工部制衡他。
不如将工部尚书空出来,让下面的人动一动,待来年春暖花开,科举之期纳下更多的人才。
老旧更替,无外乎此。只有亲手培养的人,才最放心。
“随他。”李暄翻着手中的书卷,道。“既然本王说了不动工部,便不予抢那个位子。”
“是。”门客应道。
“着手安排崔修元入兵部,给个清闲的侍郎就行,不拘着他。”
崔修元无官无职到底是不能让他放心,李暄此时将人纳入兵部,退让工部,也算是棋让一招,保下友人。
“是。”门客明了,想了想,复又提起了一件事。
“王爷的生辰宴将近,可还与往年一样?”
靖王点了点头,“嗯。”又指了指苏柒的方向,“她的生辰在本王的次日,便一同办了吧。”
“啊?”苏柒愣了一下。李暄抬了抬眸,没有错过她眼中一瞬间的茫然。
“怎么?本王记错了?”
苏柒眼中一顿,自然的掩饰了过去,“妾是没想到,殿下还记得妾的生辰日。”
李暄的生辰在十二月初六,而苏柒的生辰,就在初七。没人提过,许是李暄当初查到的卷宗里看到的。
李暄不再多说,那门客看了看两人,便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屋里便又剩下苏柒和李暄两人了。
一时间静谧的有些可怕。
悬在笔尖上的墨凝成了滴,忽而落在了宣纸上,轻微的“啪”的一声,却在室中十分明显,李暄对此挑了挑刀剑般的眉峰。
苏柒讪笑着刚要解释,便听闻窗边落了只鸟儿,“咕咕——”。
那鸟儿爪子绑着竹简,苏柒看了眼李暄,对方毫无反应。于是便起身去将竹简取了下来。
打开看了之后,苏柒便将那片小小的纸全部浸进了砚台的墨水中,脸色不太好。
“何事?”李暄头也不抬的问道。
苏柒抿了抿唇,轻声道“我联系不上宫里的线了。”
魏秋月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导致她没有办法用往日的渠道去与她传信。
“你不是手中有一支暗卫?派出去查一查便知。”李暄翻过手中的一页。
苏柒摇了摇头,那支暗卫并非她所能命令的,只不过是保护她而已。
不过这其中细节,自然是不能让李暄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