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咏之从宫里出来,就觉得背后有人。
“你行啊,这是被托付了什么重任了吧。”
这是赵普阴恻恻、冷冰冰的声音。
这是一个施压的花招,藏在廊柱后面,突然开口吓别人一跳,先给人一个心理压力。
以前这家伙不一定这么得手了多少次呢。
但玩这套,也得分谁。
这次他对面是龙虎山弟子、剑客门徒徐咏之。
徐咏之恨不得脑袋后面都长着眼睛,早就听见人的呼吸声了。
当你本身是一个高手,别人还拿幼稚园水平的套路来对付你,你不会觉得恐惧,只会觉得厌烦和可笑。
“枢相大人。”徐咏之恭恭敬敬地说。
在对抗晋王这件事上,赵普是徐咏之的暂时联手对象,但两个人始终都不可能是什么真正的盟友。
“当上太子少傅了?”赵普一脸轻佻。
“大人说笑了,官家让我教德昭殿下武功。”徐咏之说。
“这个好,东宫的师傅,未来的兵马大元帅吧。”赵普说。
如果说过去的赵普是卖弄机巧,那当上了高级官员之后的他,就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了。
“大人,大宋还没有东宫这样的设置。”徐咏之老老实实,一句玩笑都不开。
在官场就是这样,每句话都要能拿到桌面上来说来行。
“很好,你说话一直都是这么滴水不漏,但是我想提醒你一句,咏之啊”赵普看看左右无人。
“你现在是晋王的头号敌人了,晋王派不会放过你的。”赵普压低了声音说。
“大人想说什么呢?”徐咏之问。
“一家两个兄弟,哥哥长厚,对家里人心软,弟弟有心机,还有手段,久了大家会归附谁呢?”赵普问。
“归附那个真正的王者,有仁德的人。”徐咏之说。
“你说的是大道理,我要是想听大道理,我可以去找范质大人,他的大道理都有好几十份草稿,我来找你聊什么呢?”赵普说。
“那您想说的是什么?”徐咏之咬住了等着赵普把话说明白。
“我劝官家杀晋王,但是官家不忍心,但是你要明白,杀鸡不能问客。”赵普说。
杀鸡问客,是民间的一句俗语。
客人来了你家,你如果真有心款待他,就直接去把鸡宰了,拔毛开膛,然后炖上。
你在杀鸡之前去问客人:“请问您吃鸡么?您别客气,您要是吃,我就把我奶奶嫁给我爷爷那年开始养的祖传下蛋鸡宰了给你吃,好不好?”
客人是绝对不敢答应的,好家伙,祖传三代的下蛋鸡,论着得叫姑奶奶吧,杀一只鸡弄到大义灭亲的地步,人家敢吃吗?
赵普的建议也是如此,你要杀赵二,绝对不能问官家,官家不能下命令杀弟弟。
但是徐咏之和自己,可以体谅官家的苦衷,偷偷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赵二去年就是打着这个旗号,下手害死柴荣的。
徐咏之想起了自己的老领导雷嵩,他曾经替赵二动手杀了柴荣,但最后,性命丢了,老婆孩子都归了赵二,干这种脏活的下场如何,想想老雷就知道了。
“我不干。”徐咏之对赵普说。
“是不干,还是不敢?”赵普冷笑道。
激将法。
“不是所有二十几岁的人,都能被这种话激起来的。”徐咏之盯着赵普的眼睛说。
“你担忧什么?”赵普问。
“我担心人的一举一动,天上都有神灵在看。”徐咏之说。
“你迷信!”赵普气愤地说。
“枢相大人,”徐咏之说,“杜太后抬举徐矜,让我称呼她一声老盟娘,就是把徐矜当做自己的孩子看,晋王是他的儿子,也是我的兄长,徐矜不能伤她的儿子。”
“你怎么还想不明白?老太后认的儿子多了,她还说我是他们家老大呢!老太后的干儿子,王溥大人父亲认的的干兄弟,全东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这两种身份!”赵普有点焦急了。
“别说了,这事没的商量。”徐咏之说。
“啊呀,对了,你看我这个脑子,我都没有开价!”赵普说。
“开价?”徐咏之愣了一下。
“咏之你说吧,想要哪个镇,淮南?还是宋州?西京守护也可以,洛阳也是个繁华的所在”赵普说。
这是诚意了。
哪个武将不想当节度使呢?
赵匡胤一直没有答应徐咏之建节,一来有慢慢栽培、让他立功的意思,二来也是赵普从中阻挡。
现在赵普主动开出了条件,而且都是雄镇肥差,换另一个人早就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