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其实上策是出兵助战,强行让他们欠你的人情;中策是按兵巡江,听从诏书的安排;下策是馈赠礼物,因为对手会觉得我们怕事。”小贵说。
李煜抬眼看看小贵。
“陛下恕罪,臣妾又在指手画脚了。”小贵说。
李煜不是徐咏之,徐咏之出昏招的时候,你可以嘎嘎训他,跟他吵,他不会着急,气坏了还会跟你斗嘴。
但是李煜要威严,要很多很多的尊敬。
“朕也托了赵光义来为江南美言。”李煜说。
“果然还是长公主大人的建议啊。”小贵说。
“朕觉得晋王是个明白人,他和他哥哥战神附体的状态不一样,是可以沟通的。”李煜说。
“陛下留神吧,晋王这个人是精明人,不是明白人,明白人给人留余地,精明人什么都要,晋王不是容易被贿赂的人,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是比他哥哥狠多了。”小贵说。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徐铉大人已经去了,你如果愿意,可以跟着他一起去扬州劳军,去看宋军的虚实。”李煜心想,给小贵放个假,可能就没事了。
“臣妾是要出去走走,但不会跟徐铉大人一起去。”小贵说。
“都随你,总之我知道徐矜娶亲的事情,你心里应该不好受吧。”李煜看着小贵。
“这应该是长公主跟陛下说的吧。”小贵说。
“不是她,朕也还有别的渠道。”李煜说。
小贵看见李煜的眼里都在放光,他脸色严峻,肌肉都是紧紧的,微微发抖。
“朕有一个提议,你彻底忘了他,认认真真只当朕的昭仪,不好吗?”
李煜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陛下!”小贵看着李煜,“如果是去年秋天,这真的会是一个很令人心动的提议,但是,世界变了,我也长大了。您对我有恩,我对您无爱。”
“朕对你,仅仅是有恩吗?”李煜遗憾地摇着头。
“是恩。”小贵说。
“朕爱你,非常爱你。”李煜说。
“陛下宠我,”小贵说,“但不是爱。”
“怎么不是爱,朕给你昭仪的位子,让你住进宫殿里,有人服侍,允许你自由出入宫廷,对你委以重任!小贵,朕从来没有这样爱过别人,甚至皇后也没有!”李煜说。
“这是宠啊,陛下。”小贵说。
“宠爱宠爱,这两个字没有分家过的呀。”李煜说。
“但它完全不一样,宠不需要对方同意。”小贵说。
“宠,只要自己愿意,可以一意孤行,可以把所有的昂贵的珍宝放在她的面前,给她的父亲或者弟弟官职,听从她的主张,宠不用讲道理,宠不用算成本,这就是宠。”
“爱,得两个人愿意,要考虑对方的感受,要完完整整一颗心端在她面前,要为她家人考虑筹划,不能安排她的人生,爱要分享很多很多的感受,爱不能怕冲突,这,才是爱。”
李煜听完,突然觉得目瞪口呆,原来自己身为一国之君,以前一直都是不会爱的人。
“用宠溺去获得女子的心,根本都不用是天子,只要有钱就可以了。”
“要和一个女子相爱,那砸钱、给她宫殿,怕是都没有用,你要把自己暴露给她看,让她看透了赤裸裸的你,这过程中,也许她就不爱了,但如果仍然爱,那就是真的爱。”
“这就是以心相托,是爱中的极致。”小贵说。
李煜看看小贵。
小贵看看李煜。
“真遗憾,还是不行吗……”李煜说。
“臣妾仍然是陛下的昭仪,臣妾会全力护卫大唐江山的。”小贵说。
“朕不在乎大唐的江山呀,朕想要你。”李煜说。
小贵赶紧把手指头放在李煜的嘴唇上,轻轻地做了一个“嘘”的表示。
“这不是天子该说的话,如果臣妾引诱陛下说出这话,就是妲己、赵飞燕那样的妖妃了。”小贵说。
“你说的这两位都是皇后。”李煜苦涩地笑了。
“陛下放不下天子的责任,这么多人都在依靠着你呢。”小贵说。
“朕一直在托长公主,想办法让你变成真正的女子,但这件事很难,是没法一蹴而就的。”李煜说。
原来他们讨论过的是这事儿!
小贵听了,也有些感动。
“陛下,这件事太逆天,小贵今生不会奢求了。但长公主跟臣妾有仇,如果她有什么建议,还希望陛下先跟臣妾商量一下,不要随随便便,就把臣妾麻翻绑好,动刀上药的。”小贵说。
“你在讲笑话。”李煜笑了笑。
“臣妾不擅长。”小贵摇了摇头。
“嗯,不过朕还是会笑给你看。”李煜说。
李煜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开始显得雄壮豪迈,后来就变得哀情婉转,最后变得如泣如诉。
小贵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
“你走吧,让朕自己安静一会儿。”李煜说。
小贵走到画室门外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千线万线的雨,从深邃如墨的天空深处落下来。
门外有个撑着油纸伞的男子,白衣白马,在这漆黑的夜里特别耀眼。
那是徐咏之,她的以心相托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