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六章 秦岭高人(1 / 2)金匮盟首页

徐咏之走出画室,天已经黑了。

远处的乌云滚滚而来,加速了这个过程。

雨就这么下来了。

街道黑黑的,没有一盏灯亮着。

他没有伞,也没有剑。

有时候就想一觉起来,发现过去一个月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大梦。

他想起自己的妈妈,田小芊对他是个非常苛刻的母亲,她经常会对他有过高的要求,小时候,他因为恐惧,曾经偷偷哭泣过。

他又想起自己的爸爸,徐知训倒是一个严格但客气的父亲,这种客气,在有些时候有点太过分、太生分了。

但是这两个人,都在拼命地让他成长,就好像他们预料到了自己只能活到这个年纪,就要离他而去一样。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旦把所有的想法都排除掉,剩下的一个想法无论再怎么不可能,那可能都最接近真相。

“父亲和母亲,是不是预料到自己的死亡了,为什么他们的反抗如此地温和,完全没有当年那种凌厉的斗志?”

“李连翘说母亲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那对我又严格又温柔的那个女人,到底又是什么呢?”

他有很多很多的疑问,在他得到回答之前,他没办法去报仇,也没办法去投入任何事业。

他走到自己的船中,已经被夜雨淋得湿透,船家见雨大,不敢夜渡长江,徐咏之在船中忍了一夜,才过江去了。

七天后他才赶回鄂州,徐太实见了他不禁大吃一惊,这个昔日的漂亮公子,已经变得形销骨立,腮帮子都嘬了,一脸唏嘘的胡茬子挂在脸颊上,发着高热。

段美美赶紧给他煮粥沐浴,熬药送汤。

自从被陈小幻掠来鄂州,徐太实建议安国不安全,就让她和段梓守在鄂州暂住,安国的店里,交给她族叔老段代管。

徐咏之一睡就是三天。

逐渐清醒之后,看见段美美三天基本没有睡觉,一直守着自己,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夏姑娘呢?”段美美问,“没有跟你回来么?”

扎心了。

“原来她是夏姑娘啊。”徐咏之问。

男人突然开始攻打字句上的弱点,那就是你的问题问到了肯綮上了。

“哦,小贵。”美美垂下眼睛说。

“为什么要说夏姑娘呢?”徐咏之不依不饶。

“我听阿守说了,她愿意以女人的身份生活。”段美美说。

“你嫉妒吗?因为我去找她?”徐咏之问。

“公子,你想多了。”段美美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

段美美就是这样一个温厚的女子,她接得住徐咏之的一切情绪和小脾气,她发了愿要守护徐咏之,她就真的努力去做这件事,她很难被激怒,也很擅长对付情绪不好的小孩子毕竟她家里就有阿守这么一个憨弟弟。

“不热了,要不要喝点粥。”

徐咏之被扶起来喝粥,喝着喝着,他突然看着段美美,呆呆地说道:

“她不愿意回来了。她不愿意跟着一起出发了。她要待在宫里,用自己的方式复仇。”

“小贵既然这么说,一定有自己的办法复仇了,”段美美说,“这不是好事么?咱们接应她、帮助她就好了呀。”

“你真的好信任她。”徐咏之看着段美美。

“我嫉妒过她,”段美美说,“我那时对她有敌意,我好羡慕她能陪着你走南闯北,我却困在一个店里,我第一次出门旅行,到一直想去的南方,居然是被一个女人麻晕了扛来的,公子呀,我羡慕小贵,因为她在三四年里和你朝夕相处。”

“但是我们那几年不是那种关系。”徐咏之说。

“我们女孩眼里,爱一个人,和她总在一起就好了呀,不需要非有那种关系,”段美美说,“那天你去着色园,小贵扮了女装希望你能够接受她的引诱,她也搞错了。你们在爱别人这件事上,还是两个孩子特别是你,我的徐公子。”

“每天惦记着一个人,牵挂着一个人,担心着一个人,这个是爱。贪恋一个人的肉体,想要得到他,那个是欲。”

“你说这话,自己像个专家似的。”徐咏之还有点不服气。

“因为我就是专家呀,我爱一个人已经三年了,而我今天才第四次见到他。他病了,不开心,我希望他好好的,他愿意不愿意碰我的身体,我不在乎,我知道他是个君子,他平等而慈悲地对待我,也许我们有水到渠成,接受彼此,灵肉合一的一天,也许没有。”

“但没有关系,两个灵魂默契过,吸引过,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这样的爱,我已经很幸运了。”段美美说。

徐咏之不说话了,他喝完了粥,对段美美说:“美美,我要洗洗脸刮刮胡子,然后你帮我把太实叔请进来吧。”

徐太实进来的时候,徐咏之已经恢复了他的精气神了。

“太实叔,”徐咏之问,“小贵建议我去见见太行叔,说太行叔可能跟我舅舅有联系,但我印象当中除了有一年去秦岭进药,他让我看了一只猫熊之外,我不记得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太行这人,最是低调,在秦岭种药,种了快二十年,他认识老爷夫人最早,我想,他可能知道一些早年的事,少爷不如就过去走走。”

“好,那我明天就出发。”

“我不留你,但我想你带着阿守一起去。”段美美说,“他长大了,能帮你很多忙了。”

“也好,我现在只能用左手发力用剑,还需要练习,也可以让阿守跟我对拆。”徐咏之说道。

第二天开始,徐公子的噩梦就开始了。

说是跟阿守“对拆”招数,基本是段梓守完虐徐咏之。

徐公子新铸的剑,比旧剑还特意轻了一点。

但是他连段梓守的一招都接不住。

招数都看得清,手速也能勉强跟上,但是当那股大力砸下来,手里的剑就一定会脱手。

手上断了一条筋的剑客,还有未来吗?

段梓守倒是得意洋洋,躺在小客栈的炕上,他翻来覆去,兴奋得睡不着。

“姐夫!”

“叫大哥。”

“好的,大姐夫!”

“怎么又改了大姐夫,你什么事儿?”

“我最近武功大进,连你都能赢了。”

“那是因为我手筋断了好吗?”

“你说我能不能考武状元去?”

“武状元还要考兵法,你认字吗?”

“认识自己的名字。”

“能写吗?”

“能简写。”

“写成段子手是吧。”

“能看懂就行了。”

“你老实点,多想想咱们怎么多赶路。”

“好咧!”

前一秒说这话,后一秒立刻睡着,这就是这孩子的能耐。

徐咏之倒是忧心忡忡,自从林泉被摧毁之后,他的睡眠一直都有问题,每天只能睡两个时辰,还经常从梦中惊醒,徐太实和徐太岳看了,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慢慢休息调养,太实就提醒他,此去秦岭,可能徐太行会有些独门的药方。

两个人骑马前进,走了十几天,这一天来到徐太行居住的汉中府青木川镇。

徐太行的药站也在这里,有一个老伙计老匡和两个童子打理,老匡见过徐咏之,见是少爷来了,赶紧倒茶接待,说徐太行在山上看着药草,可能十天半月都不会下来。

徐咏之和段梓守在镇上吃了午饭,休息一会儿,段梓守就想睡觉,徐咏之拦住了他,叫来老匡。

“匡叔,这到太行叔的竹屋,还有多少路程?”

“十五里山路。”

“阿守,我们一个时辰能走多少山路?”

“十里总没任何问题啊。”

“一个半时辰,天黑之前总能上去,”徐咏之说,“山上的岔路可多么?”

“没有岔路,就是一条路。”

“走吧。”徐咏之对阿守说。

“少爷,还是谨慎吧。”老匡提醒道。

“这难道还能有什么猛兽么?”

“猛兽又怕什么?我连豹子都打过,还没打过老虎呢。”段梓守得意洋洋。

“不是猛兽!”老匡赶紧拉住阿守。

“这山上有山精林怪,也不知道是狐狸还是什么别的,专一迷人心魄。”

“上次镇上有个少爷,长得干净俊美,上山去玩景,失踪了好几天,后来说是遇到了一个红衣少女,把他带进仙阁当中逍遥快乐,几天就瘦得不像样子了,对方见他已经皮包骨头,才肯放他回来。”老匡解释说。

“这个不怕!”段梓守大手一挥,“大姐夫是吃过苦头的人,再也不会上这个当了。”

徐咏之一脸尴尬,“总之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我想这少爷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被人算计了,推给精怪,也是有的。”

老匡见两人执意要上山,也就不再劝。

“你们可能要背粮食和被褥上去,掌柜那个竹屋,粮食有数,只有他自己的被褥,你们得自己拿上去了。”

老匡让童子送他们直到山下才回。

这兄弟二人开始爬山,这个下午晴空万里,好不自在!

热了有绿树遮阴,渴了有山泉能饮,时不时有野兔、松鼠跳过,白鹭从林间飞梭,真是一派南国景致。

“如果翻过秦岭,北坡就是一片北国风光了,跟安国的气候相差不大。”

“大姐夫,为啥一座山南北就不一样。”

“这山高,能挡得住北风,北风来自冰原,是寒的,南风来自大海,是温的,两风交汇之处,就有云雨,云雨”徐咏之突然停住了脚步。

活见鬼!一个圆脸的红衣少女坐在树枝上,笑吟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