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贾瑚满月,史氏丝毫不提管家权的事,宋氏才意识到,事情恐怕不是像自己和母亲想的那样。
消息传回宋家,宋夫人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一时意气,怕是害了女儿了。
她那时只想着自家清贵,又有张家和太子做靠山。
却没有想到,在内宅之中,若是不得婆母喜欢,自己女儿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可时至今日,宋夫人就算想明白了,也为时已晚。
她只能教女儿借势夺权,婆媳二人的仇也就越结越深。
再后来,贾代善早逝,他生前苦心孤诣布下的局,为家族做的长远打算,就这样被两个没有远见的女人给毁于一旦。
贾敏不知,若是父亲贾代善泉下有知,是否会死不瞑目?
罢了,她一个出嫁女,娘家的事还是少管,她也管不了了。
她还是跟着夫君回林家去,好好经营他们的小家吧。
史氏自然舍不得女儿,一意挽留,但贾敏却也有充足的理由。
他们已经回京数日,林家府上接了许多的帖子。别的人也就罢了,但林如海的同年、同窗与同乡却是不能不搭理的。
她拿林如海的前程说事,史氏就算心里再不以为意,面上也不得不一脸关心地催他们回去。
“你们刚回京,手忙脚乱的,可要你两个哥哥去帮忙?”
想到林如海这几日对两个哥哥的评价,贾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还是不了,都是夫君的同年,不会挑理的。”
实际上,史氏也就是客气客气,因着宋氏的缘故,她是不愿意和那些读书人家打交道的。
头一日告辞,第二日,林家三口就回了自己家。
贾敏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对着林如海抱怨道:“不过几年不见,母亲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林如海安慰道:“岳母也是年纪大了,家里又是儿媳妇当家,性子难免左了些。”
这哪里只是左了些呀?
贾敏心知丈夫这是给自己面子,也没多做纠缠,招手抱过林瑛,笑眯眯地说:“瑛儿,娘亲带你看看自己的房间,好不好?”
林瑛怀里原本抱了一个布老虎,贾敏一抱他,他就高兴地把布老虎给丟了,顺势搂住了母亲的脖子,兴奋的吱哇乱叫,连连点头:“看房间,看房间!”
贾敏抱起儿子就走了,给林如海留下了一句:“夫君先把这段时日收的帖子理一理,看看咱们要怎么回帖,宴请那些?”
林如海好笑又欣慰地目送妻儿离去,任劳任怨地去整理拜贴了。
别人不说,他的座师吴阁老是一定要亲自去拜见的。
还有虽然多年不见,但书信联系紧密的同年们,也是要先宴请的。
还有林家旧日的人脉和贾家的一些帮助过他的,此时也不是避嫌的时候,总不能让人说他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只是,最后这一类,日后还是要慢慢疏远的。
非但这些勋贵们,还有他那些站了队的同年们,保持君子之交就可以,多余的就算了。
未来皇帝的船他都不想上,其他注定要沉的,他就更没兴趣上了。
突然,林如海从拜贴里翻出了一张宁国府的,不由“咦”了一声。
如今,宁国府的当家人是贾敬,而贾敬在东宫詹士府挂了职,正儿八经的职位却是鸿胪寺卿,十分的边缘化。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让林如海惊奇。
真正让林如海不解的是,在他们夫妻于荣国府小住的时候,贾赦兄弟经常举办小晏,且回回都请贾敬与贾珍父子作陪。
那个时候,贾敬从来不曾对他表露过亲近之意,就仿佛只拿他当隔房的堂妹夫。
这让知晓他是太子铁杆的林如海白担心了好久,暗暗唾弃自己小人之心。
可是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林如海捏着那张拜贴,思索着究竟是贾敬自己的意思,还是太子……
他忽然又失笑,觉得自己真的是魔障了,连前世今生都分不清楚了。
若是前世他平步青云之后,太子亲自派人来拉拢他倒还有可能。
但如今的林如海,不过是个刚刚调入京城的五品员外郎。
京城里随便扔一块儿砖,砸到的人都比五品高,太子又怎么会注意到他?
既然不会是太子,那就是贾敬的个人行为了。
可贾敬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在荣国府宴饮的时候,酒酣耳热之际,什么事不好说,非得单独下帖子?
林如海沉思良久,还是决定先把这张帖子放在一边,待明日拜访过了恩师之后,再做打算。
可是,很多事情,都不会顺着人的预期来,当天晚上,贾敬便不请自来,亲自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