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湛嘿然一笑,说道:“既然你这般确之凿凿地说我中毒了,那你怎么会看不出来我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回答他的却是李淳。只见李淳眉毛一扬,似乎是没想到李湛居然能问出这种问题来,说道:“这世上的毒药千千万万,便是专治各种疑难奇毒的大夫,一辈子都不可能见遍天下所有毒药。何况他只是一个跟着太医学过几年医术的半吊子,能见过几样稀罕的毒药?”
李淳说到这里,侧头看向周夫人,脸色阴沉沉的,很是吓人,继续道:“七哥,他诊断不出你中的是什么毒,只能说明你中的这种毒药十分罕见。越罕见的毒药,越难以配出解药来,想要解开你中的毒,必须得找到给你下毒的凶手!”
周夫人不禁打了寒噤,说道:“殿下想要怎么找出凶手?”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连忙亡羊补牢道:“无论殿下想要怎么去找凶手,臣妇一家,一定全力配合。”
李淳向她一笑,看向李湛。
李湛躺在床上,看不见周夫人,这时听到她的声音,才知道她也在这里,笑道:“周夫人也过来了。”
周夫人道:“是,臣妇见过王爷。”
李湛皱了皱眉,说道:“昨天我就叮嘱过周大人,不要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不想他的嘴,远远比不上他的脸可靠。”言下之意是说,周知府长了一张老实憨厚的脸,怎么转眼之间,就把他叮嘱过的言语忘得一干二净了?
周夫人听了此言,心中好生后悔,她太过心烦意乱,竟然忘了这件事,只得硬着头皮道:“这却是臣妇的不是了。臣妇太过好奇两位的身份,因此今天一早,趁着老爷还没清醒过来,臣妇便从他口中套出了话。还请王爷放心,除了臣妇以外,老爷再没告诉过第二个人,连芷若也不知道这件事。”
李淳“哼”了一声,说道:“倘若没人知道,那我七哥怎的会中毒?”
周夫人道:“这……这……许是其他地方出了问题。”
李淳不再理她,看向李湛,问道:“七哥,你快仔细想想,今天早上你究竟去过哪里,做过什么。为什么你身边的人都安然无恙,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中了毒?”
一个侍卫突然间想起一事,说道:“王爷,今天早上,您出去过一趟,我们想要跟在您身边,您还不同意。”
李湛不由一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意,说道:“今天早上,我是去花园见周姑娘了。不……不……周姑娘怎么可能给我下毒!”
周夫人大吃一惊,颤声道:“是啊,是啊!芷若怎么可能给王爷下毒!”
李淳冷笑一声,问道:“七哥,你怎么会一大早去花园见周芷若?”
李湛怔怔地望着床帐,说道:“昨天晚上,周姑娘让她房里的丫鬟将雨伞送了过来,那把雨伞中夹了一封信,她在信上与我约好,咱俩今天一早在花园见面。”顿了一顿,又想起一事,说道:“那封信就在屋里。海轩,你找出来,给十一弟看。”
其中一个侍卫应了一声,找出昨晚周芷若送来的信,递给李淳。李淳展信一读,冷笑一声,递到周夫人前方,冷冷地道:“周夫人,你过来认认,这是不是你那好侄女的笔迹!”
周夫人双手紧握,战战兢兢地向前走了三步。只觉这三步仿佛走在荆棘地上,每走一步,都浑身发疼,不敢再走,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不由得嘴唇干涩,喉头发苦。
李淳不耐烦地抖了一下信纸,周夫人连忙去看,只看了几个字,就认出这是周芷若的笔迹。当即脸上再无血色,点了点头,双手不住颤抖,随即转念,心想:“我可不能这样认命!”于是鼓起勇气,用最快的速度,略略读完这几行字,这才呼出口气来,说道:“芷若在这封信上,说她不愿我和老爷为难,便瞒着我和老爷,做了一件事。王爷,芷若究竟做什么事了?”
李湛便将周芷若如何因为库库特穆尔和那吴姓官差都死了,她却没死而心神不安,如何去那吴姓官差被雷火丹炸死之处祭拜他,他们又如何在金波帮的驻地前面遇见周芷若等事,简略地说了出来。
周夫人紧紧攥着衣袖,喃喃道:“这个傻姑娘!我和老爷知道这件事后,怎么会拦着她,不让她做呢!”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向李淳,说道:“殿下,芷若约王爷今天一早在花园见面,那是事出有因,可不是毫无来由,专为给王爷下毒的唐突之举。何况芷若心中喜欢王爷,又怎么会给王爷下毒!”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急,已经急出泪来。
李淳“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除了她以外,我七哥还独自见过什么人?他用的早点和碗筷,我们都检查过了,里面半点毒药都没有。除了你的好侄女以外,我七哥还能从哪里中毒?”
周夫人脸色煞白,一语不发,心中转过数百个念头,却始终想不出开脱之法来。一时之间,她真希望周芷若也中毒了,最好已经毒发身亡了,这样一来,李淳见周芷若已经死了,自然不好将给李湛下毒的罪名推到周芷若的头上,那他们周家也就不会被周芷若连累了。
周夫人想到这里,心中的恨意登时如涨潮的海水一般漫上来,如疯长的荆棘一般缠上来,寻思:“周芷若,周芷若,你克死了你父母,如今又要来克我们了吗?周芷若,你怎么不死!”
突然之间,一个侍卫说道:“王爷,今天早上,您回来以后,除了早点和碗筷以外,其实您还碰了一样东西。”
李淳忙道:“是什么?”
李湛一怔,说道:“你说的是这个?”
李淳快步走到床前,就见李湛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自己。李淳接了过来,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柄小小的木剑。
李淳自小到大,不知见过倚天剑多少次了,一瞥之下,立时认了出来,不由大吃一惊,叫道:“倚天剑?”
周夫人自不知李湛将倚天剑送给赵敏一事,忙道:“倚天剑?什么是倚天剑?”
她声音虽大,却没人理睬她。众侍卫听到这三字,顿时想起倚天剑和赵敏的渊源,不由面面相觑,惊得呆了。李淳握着木剑,向李湛看去,李湛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李淳目光一冷,寻思:“难道给七哥下毒的人,其实是赵敏?可是她的仇人又不是七哥,干吗要给七哥下毒?她有这机会,给周芷若下毒不好吗?”随即将木剑交给坐在床边的青年。
那青年站起身来,走到桌旁,小心翼翼地检查许久,终于长长地呼出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剑上没毒。”
李淳听了此言,登时怒不可遏,转过身,一脚踢向椅子,那椅子重重地撞到墙上,“咚”的一声巨响,已然变为木屑碎片。他向前走了两步,面向周夫人,瞪目而视,冷冷地道:“好啊!看来现在,证据确凿了!饭菜没有毒,碗筷没有毒,连这柄莫名其妙的木剑,都没有毒!除了周芷若以外,还有谁能下毒!”
周夫人又惊又惧,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两位殿下放心,倘若这件事真的是芷若做的,我们……我们绝不徇私枉法,包庇与她!”
后院虽已乱成一团,偏院却安安静静的,没有听到半点声响。
宝清揭开茶叶盒,舀了一勺茶叶,放进茶壶,又倒进热水,然后走进里屋,就见周芷若坐在妆镜前面,用一只梳子梳头发。但见她皓臂如玉,乌发如瀑,怎么看都觉得好美,宝清不禁停下脚步,不忍破坏这一幕。
周芷若听到脚步,侧过头来,看向宝清,笑道:“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宝清心下略觉羞赧,笑道:“姑娘,我来帮你梳头发吧。”
周芷若微笑道:“多谢你了。”说着递给她梳子。
宝清接过梳子,站在周芷若身后,一面为周芷若梳发,一面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笑道:“姑娘,昨天我和我哥哥见了一面,他说上次他买错了香粉,惹得我一通埋怨,前天他特意拉着我嫂子,陪他去了一趟香粉铺子,总算搞明白我让他买的,究竟是哪一种香粉了。这一盒香粉,姑娘还用的惯吗?还是更喜欢从前那一盒?”
原来几日以前,宝清像现在这样给周芷若梳妆,一不小心,竟将周芷若的一盒香粉打翻在地。宝清害怕周夫人责罚,于是央求周芷若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周夫人,她这就去外面买盒一模一样的香粉,赔给周芷若。周芷若向来不喜欢刁难别人,见她说的可怜,便答应下来。
周知府因为王保保一事,给全府下了禁足令,宝清自己不好出去,便叫她在外面办事的哥哥买了一盒香粉回来。只是宝清哥哥素来粗枝大叶,虽然买了一盒香粉,却不是宝清打翻的那种香粉。所幸这盒香粉香气幽雅,很是独特,周芷若十分喜欢,此事便揭了过去。
这时宝清提起这件事,却是因为她虽不知道李湛的身份,但她看周知府和周夫人对李湛和李淳的态度,便知道这对兄弟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倘若周知府真能如愿以偿,让周芷若嫁进李家,那么周芷若嫁入李家时,身边至少得备上四个陪嫁丫鬟,但事周芷若自己没有丫鬟,这四个陪嫁丫鬟,一定是周府准备。只要周芷若想要她,那这四个陪嫁丫鬟之中,一定会有她。正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天下间有几个人不想过上好日子?因此宝清意识到这件事后,就一直在想方设法地讨好周芷若。
周芷若正待回答,突然屋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跟着几个人脚步响。
两人待在里屋,一时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不由心下愕然,在镜中对视一眼。
周芷若站起身来,任由长发委地,拿起放在一边的长剑,凝神向门前看去。但见十人堵住了房门,这十人中,有两人是李淳的侍卫,有一人是周夫人,余下七人都是府上的仆役。
周芷若见众人来意不善,连往日慈爱的周夫人,此时也是脸色煞白,眼圈通红,凝视着她,眼中闪动的恨意,就像针尖一样,不住扎在她的心上。
周芷若不由心中一凛,微笑道:“婶婶,这是怎么了?”
周夫人流下泪来,哭道:“芷若,七公子中毒了,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这毒是你下的,究竟是不是,你跟婶婶说句实话!”
周芷若心头一震,一时又震惊,又恐惧,还很气恼,颤声道:“是谁诬赖人?我怎么会给七公子下毒!”
周夫人见她脸色惨白,满脸震惊,心中稍宽,说道:“这么说来,七公子中的毒,不是你下的了?”
周芷若哭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