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差的盔甲溅上了血迹,担心就这样回宫吓着季子,遂回营地换上常服,擦了把脸才回行宫。丰盛的晚饭摆在桌案上,季子遣去的宫婢回来说太子出城巡逻,让她不必等候。往常也有夫差巡视,可没像今日这般,这么迟了,还没回来。季子隐隐不安,遂吩咐婧云到营地打听。婧云刚走到宫门口,夫差就回来了。
季子欢喜,急忙问是不是遇到麻烦事?夫差哈哈大笑,称在期思,还没有人敢为难自己!季子不信,指着他沾满尘灰的头发问这些尘土是哪儿来的?夫差不想季子这般心细,只好将设计捉拿及贡、奸灭楚军的事情说出来。夫差虽然三言两语,季子从轻描淡写间掂出了这件事的分量,一想到夫差被敌人围攻时的险况,季子心惊不已,她再三恳求,以后不要再干这么危险的事。
夫差当然一口答应,可季子深知,亲临战场,又会有什么时候不危险呢?夫差为岔话题,指着满满一桌的饭菜道:“打了一下午的仗,饿坏了,赶紧吃饭吧。”说完拉季子坐下。
季子知道他着实饿着了,连忙给他盛饭、夹菜,不再去揪着战场上的事不放,夫差暗暗松口气,她总算宽心了。
用完膳,季子体贴地给夫差沏了香茗,提道:“及贡是死了,可他织起来的权网想打破不容易,夫君怎么打算?”
“此事不管多难,都要去做!必须要清除他的余孽,彻底还期思以清宁。”夫差坚定表示。
季子微微一笑,”夫君是不是早就请好王旨,已经准备妥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夫差亦笑了。“一下子都抓起来,衙门空虚,城务无人处理,势必引发骚乱。所以,派人快马回姑苏,请父王从邻城近邑调拨一批得力干吏,填补期思的空缺。”
“这些官员,了解期思风土人情,接手没有障碍。”夫差道。
“眼下他们在哪儿?”
“就在驿馆,当然,以奉旨办差的名义住下。”夫差道。
“看来这件事已经作好周密布置,”季子想了想道:“不过,这些人是及贡的死党,难免沆瀣一气,还是要防备他们狗急跳墙。虽然你是太子,但比起身家性命,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放心吧,有驻军在手,他们顶多垂死挣扎,掀不起什么风浪!”夫差宽慰道。
期思监牢,屠项的重镣铁铐被打开,“你可以走了。”一个兵士跟他说道。
“我......我真的能离开了?”屠项不敢相信,多少个日日夜夜盼着走出牢狱,可一次又一次被击碎,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臆症出现的幻觉。
“走吧。”兵士和气地说。
卸下镣具的屠项无比轻松,“扑通”,跪在地上向他磕了个响头,含着眼泪道:“谢谢兵大哥!谢谢兵大哥!”
“好了,苦事难事熬过去了,回家安生过日子吧。”兵士连忙拉起他。
“是是!”屠项感恩戴德,又作揖又道谢,看得兵士心里酸酸的。
屠项穿过熟悉的狱房通道,关了整整五年,按捺不住激动,大步往外走。快到出口,光线变得明亮,屠项一阵兴奋,终于出牢狱了!就在这个时候,几位兵士押着犯人进来,屠项不敢多望,低着头往边靠,突然,余光瞥见这人犯十分眼熟,他急忙抬头望去,顿时大惊,这不是他的哥哥屠英吗?
“哥!哥!”屠项大喊着追去。
屠英停下脚步,看到已经自由的屠项,十分欣慰:“赶快回家!”说完往里走。
“哥!”屠项拦住了他,“哥,你怎么了?他们为什么绑你?”
“别问了,”屠英黯然,“大哥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哥!”屠项大声喊。
“走吧,走吧。”二个兵士过来阻拦。
“兵大哥,我哥犯了什么罪?”屠项急迫询问。
“别问了,赶紧回家吧。”
“你留下也没用,他的事,你帮不了。”另一个兵士也劝道,“他这么些年都是为了你,听他的,快回去吧。”说完把屠项推出狱牢,关上了狱门。
“大哥......”屠项泪流满面,他好不容易盼得出狱,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大哥,他唯一的亲人,又入狱牢了,这可怎么办啊?屠项心如乱麻,感觉上苍与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故意将他们兄弟二人分开!屠项绝望了,双膝一软,跌坐到泥石地上。
期思驻军的料草地,供应着三千多匹战马,管草吏官职不大,却是个不可或缺的差,手底下管着二、三十人,有种植的、有割草的、有捆扎的......这个差事,没油水、辛苦、还是容易出事,一旦军马吃了草料出状况,首先问责的就是管草吏,典型的吃力不讨好,更受不了荒效野外的清苦,做着做着就托人找关系换职位,以逃过这份苦差。不过,这一任的管草吏莫棵做了十多年,期间未出丁点儿问题,他与前任们不同,非但没有寻求官场上的帮助,反而乐在其中,他自己也说他天生是管草的料。
这日晴空,莫棵打算把库仓里的干草搬出来晾晒,免积了潮气泛霉。正吩咐役从之时,营地负责押运草料的差官符格急匆匆跑进来,未及下马就高声喊道:“莫大人!快接驾!太子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