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思缘睁开泪眼,竟是躺在自家床上。她欲下床,阿镜自镜中跑出来搀扶她,叮嘱她需好生休养,最好不要四处走动。她放心不下,换上男装,连夜赶回南北镖局,并传唤陈午,道:
“这里有白银三千两,你带几个兄弟,分四路,送去这几位大人家门口。不用表露身份,只需告诉他们,若裴家兄弟尚有活路,报酬加倍。”
“少主,那裴家兄弟并非好人,少主为何---”
“速去,莫问缘由。”
她转身面朝黑暗,掩饰眸中泪光。
就是这三千两,使得翌日朝堂之上,争论不休,就连赵王最信任的宠臣孙秀也认为,裴危页的父亲裴秀有功于王室,配食太庙,不应灭其香火,断其传承,于是裴家兄弟改死罪为流放。裴家兄弟刚出京城,山思缘便带着几个镖师,佯装护镖跟在后头。
半道上,张家女郎体力不支落后了,有官差欲乘机玷污她,裴该挺身相护,头破血流;裴嵩胆小,缩在一旁敢怒不敢言。山思缘见张欢精神恍惚,担心她撑不了多久,便自袖中掏出十两银子,交给陈午,道:
“找那官差私下聊,就说你离家久了,想买个女人暖暖身子。”
那官差收了银子,便让张家女郎去方便,刻意扔下张家女郎。裴该与官差理论,追问张家女郎下落,反被官差一阵毒打。
裴嵩哭着劝他,道:
“别再强出头了,今非昔比,多想想自己吧---”
裴该不领情,反而责怪兄长胆小自私。此地偏远荒芜,张家女郎手无缚鸡之力,孤身一人流落在外,若是放任不管,岂不等同于谋杀?但正如裴嵩所说,今非昔比,人微言轻,官差说是不顾,那便是不顾,任由他喊破了喉咙,气坏了身子,也无济于事。
——
天微微暗了,张家女郎走出草丛,见陈午站在远处盯着自己,心中害怕,又不见裴该他们,更是紧张,双脚就跟生根了似地,挪不动了。眼看陈午朝自己走来,她本能地张了张口,想唤‘阿爷’,却不禁泪流满面。阿爷已逝,父祖父、兄长皆被歹人所害,再无人疼她、护她、宠她。
“女郎莫怕。”陈午于她跟前站定,轻声道,“陈午并非恶人,留在此处只为护女郎周全。”
张欢受宠若惊,喃喃问:
“为何护我?”
今时今日,张家大势已去,不知眼前之人费心护她有何企图。
本来陈午欲如实交代,乃是少主吩咐,要他留下来好生照看张家女郎。不知为何,话到嘴边,竟忽而换了套说法,只道:
“女郎需要陈午。”
闻言,张欢屈膝跪地上,掩面哭得更凶了,道:
“阿爷走了,兄长走了---就剩下我一人---我以为我活不成了---”
“陈午也是孤身一人,若是女郎不嫌,可与陈午相伴度日---”陈午轻抚她的面颊,见其不逃避,便凑了上去,在张欢耳畔低语道,“只要女郎愿意,陈午愿护女郎一生一世。”
张欢不知是用何种心情,接纳了只见过两面的男子。第一次见面,她瞅见他偷偷往官差手里塞银子。第二次见面,她便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她的境遇容不得她多想,她这个年纪也无法思考太多,只是本能地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避免继续沉溺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