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夫人所言不假,沈毕之再次下聘,许府果然收了,婚期就定在冬月十六。
这几日天越发的冷,虽然没再下雪,但北风还是刺骨的寒凉。
根据许尚书提供的名单,已经有不少朝中大臣被抄家下狱,朝野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距离沈毕之娶亲,还有不到两日光景,府里头到处张灯结彩,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的。
只,沈毕之全无半分欣喜,每日如初,倒像是个局外人。
这一天是个阴天,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颜色。
吃过午饭,沈毕之倚在贵妃榻上小憩。
半梦半醒间,宫里头来了旨意,要她即刻进宫。
枕头被扔在地上,扑了不少的灰,沈毕之把被子拉过头顶,连着翻了三次身,在床上打滚。
终于,还是闭着眼坐起来,满是怨念地吩咐了一声,“更……衣~”
静心撇了撇嘴,无声地笑了一下,拿了褚红色绣麒麟的曳撒来给她穿。
沈毕之下床,犹如提线木偶,任她摆布,只眯着眼发出一两声抱怨,“我不过就是一介阉人,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除了谗言媚上、陷害忠良,一无是处,圣上还整日里宣我进宫做甚?”
这样的话,近来在坊间市井颇为流传,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沈毕之偶然听到,只觉得新奇有趣,倒并没有怎么生气。
她说这话,没有旁的心思,不过就是随口抱怨了几句。却不成想,倒是叫静心僵了一僵。
静心平复心情,装作若无其事,努力扯了扯嘴角,回以一个岁月静好的微笑,“大人这是哪里听来的疯言疯语?您是股肱之臣,恩宠正隆,怎能听信此等诽谤之言?”
“是是是,我家静心姑娘教训的是!”沈毕之把手一摊,任由她给自己系腰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毕之这话不过是一句玩笑,但却经不起深究,若是想的太深,难免会觉得是自己僭越而沈毕之有责怪之意。
静心手一抖,镶满了美玉的腰带掉在了地上。
玉这东西,本就极为脆弱,磕不得,碰不得。
不过就是磕了一下,倒叫其中一块玉石出了裂痕。
静心俯身去捡,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是奴婢笨手笨***婢该死!”双手把腰带举过了头顶。
沈毕之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自己把腰带给戴上了,“没事,哪能一点也磕不到碰不着的?”
静心却不会真的当作没事发生一样,低眉顺眼,越发得胆战心惊起来。
沈毕之讪笑,往门外走,“起来吧。等明儿个让姜斯拿去修一下,一样用。”
玉上有了裂痕,还能找玉匠师傅修补一下接着用;可人心上有了裂痕,又能找谁修补呢?
沈毕之心里很清楚,若是当日自己没有点破这层关系,静心今天绝对不会因为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跪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