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纂的房间里,有一台老式的落地钟表,黑色的表身,白色的表盘,上面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像是小孩子胡乱画上去的涂鸦,又像是未完成的符篆图案。钟表上的很多地方油漆已经被岁月磨掉了,但依然非常干净,显然有人经常打扫。
落地钟表“滴答滴答”地响着,给时间的流淌打着节奏。但房间里的人都仿佛已经不在意时间走到了哪里,而是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金伟光在听完虞纂的话后又低下了头。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有哪些值得为人称赞的本事,但虞纂说的这些话像那钟表的钟摆一样一锤一锤地敲击着自己的心脏,让自己开始重新审视着自己。
这十几年来,他虽然一个人看似乐在其中,但纵观时间的长河,其实过得是非常悲惨的。他的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便相继患病离他而去,未给他留下任何可以维持生计的财产,但他没有抱怨什么,毕竟父母生前对自己的关怀可谓无微不至,患病离去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后来被师父收养,跟随师父攀山越岭,走过很多人迹罕至的穷山峻岭,也学会了如何修炼和炼宝,但师父一年之后便离他而去,他还是没有抱怨过,因为师父确实留给他很多非常宝贵的东西,也可能是师父手中最宝贵的东西;师父离开后,他被南安市政府的收容院所收留,直到十二岁为了修炼,他又不得不离开那里独自生活;他凭着修炼魂力得来的力气干着很多成年人都很难承受的苦力活,只是为了生存;过程中被人骗过,也差点被人卖了,他依然坚强地活在南安市的角落里;他没有去轰轰烈烈地去战斗过,但这磨人的凄惨时光却更能磨炼一个人的意志;最后被人引荐进了死亡会所,成了南安市最年轻的死亡发言人,人生总算才有了一个正常的方向,生活也开始有一点保障了,不再被贫困和潦倒压得难以呼吸。
金伟光突然感觉眼睛有点热热的,胀胀的,非常难受,不禁眨了眨眼,一滴眼泪便溢出了眼眶。紧接着,其他眼泪都顺势夺眶而出,完全抑制不住。
虞纂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对眼前这个孩子造成这么大的触动,一时也有些后悔。而虞胜男坐在金伟光旁边,最先感受到他颤抖着的身体,还有细微的抽泣声。她发现金伟光虽然坐在这个房间,但好像跟这个房间的一切都非常地格格不入,甚至跟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俨然一个孤独患者的模样。他那孤独的身影蜷缩在椅子上,仿佛想把自己狠狠地陷进去,却被浅薄的椅子排斥着,这时候连一把椅子都对他很不友好。
虞胜男向金伟光身边慢慢靠了过去,然后轻轻用手拍着他的后背。这一拍打,金伟光哭得更厉害了,甚至已经忍不住哭出声了。虞胜男看着金伟光的样子,非常心疼,干脆直接用手勾住他的外侧肩膀,轻轻用力,把他搂在了怀里,像母亲安慰自己孩子那样,一直很温柔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虞纂看到女儿在自己面前主动去抱别人,安慰别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女儿有如此温柔过。这一刻,不禁想起了她的母亲。
时间依然是滴答滴答的声音,只不过这一刻也有些温柔了,不再那么急躁的流走而毫无涟漪。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金伟光渐渐地不再哭泣流泪,取而代之的是睡着了的呼吸声。虞胜男的一边肩膀已经麻了,但不忍心起身离开,她不想打搅金伟光这难得的酣睡。她感觉眼前这个孩子好像第一次卸下所有的重担,允许疲惫侵占整个身体,从而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