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丘闵偷偷豢养人肉为食的灵兽不是一天两天了,此间需要经手多少肮脏惨事,光是想一想也知道。
但是,最大的动作也就是从金乡等地骗了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想投到巨獬虫的卵洞。如此,用一城池的人来饲食的事情,他们是想都没想过。
修行之人,品行作风还是有不小的影响的,再加上这么干说损阴德已经有些夸奖了,几乎就是缺八辈子大德的脏事。所以,樊丘闵自然不屑于亲自动手,也不会让将来要继承家业的大儿子去,林林总总的都撂给了樊继道。
樊二平日里虽然不声不响,但处理起这些事情居然意外的得心应手,每次只需樊丘闵布下任务,他阴沉着一张脸点点头,等再看见他这张木然的面孔,事情就已经办妥了。
天长日久的,樊丘闵也就习惯了。
他不知道,樊继道为了他随口一句,扒了多少荒地野坟,绑了多少流民荒蛮。
在他眼前,一个人由生到死,然后血肉模糊,那一个个透着血色的黑夜,凄厉声中他是如何走过来的。
所以,当贺兰帝密诏,想要在碧野豢养能食鲜肉的地龙,樊丘闵畏缩了。
之后,他便惊讶的看见自己的二儿子面不改色地上前,替他接下了诏书,平静的叩头领命。
他的脸,还是以往接受父亲命令时,那张波澜不兴甚至有点黯沉的脸。
可那一霎那,樊丘闵居然看的有些心惊。
碧野老宅还有不少樊府的人,樊继道自小不受重视,在京都时间并不算多,多半都是放在碧野老宅养着的。
屠城,势必不能走漏一丝风声。
那些自小伺候过他,追随过他,整日为他奔走卖命的人都还在老宅没迁出。
樊继道竟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领命要将这些人全部送入虫腹。
送走了内官,擎着圣旨的樊继道看着樊丘闵,背着烛光,他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父亲,您怎么了?”
樊丘闵扇了扇嘴唇,半天都没有动。
“父亲仁慈,这种事情从不忍心插手,这次还是让儿子代劳吧,一定不辱皇命,还请父亲放心。”
樊继道走过仍跪在地上的樊丘闵身边,顿都没顿一下,便是径直走了出去。
第二日,贺兰帝下旨,封樊继道为督办,与神武殿共赴碧野扑灭疫情。
樊曳自是不屑与一个庶子同往,照面都没打一个,自己就先来了。
樊继道知道了也不气恼,独自领了几个人,驾了一辆素净的马车便赶了过来。
此刻,看着脚下伏倒叩头不断哀求的众人,樊继道感觉心里那块大石一样的梗阻,猛然间舒畅了。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下官,后者领到眼神立即呵斥:“别吵!这是督办大人,有什么话一个一个说!!”
众人听闻竟有个官愿意听自己说,顿时静了下来。
“樊家二少爷吧!?您可要顾一顾我们啊!!”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毕竟从小长在这里,泥巴里打滚的年纪时,也和不少泥腿子的后生玩闹过。
“二公子,是二公子啊。快救救我们,我们都没病啊!”
下官喝止道:“什么二公子,这是督办大人!”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情景,更是坠海的扑到了块舢板,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
“是我啊,二少爷,我还领着你去偷过三叔的柿子,你不记得了!?”有人开始攀交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