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月预料的没错,萧齐衍此去帝都,好比是去赴一场“鸿门宴”。自从太皇太后崩逝,帝都朝堂正在经历大动荡,八位辅政大臣,六位都投靠了外戚阵营。郑家谋逆案不过只是引鱼咬钩的饵,吴胜就是坐在幕后指鹿为马,看那些朝臣里还有哪些不识相的。只要有不同的声音,那必然被他的党羽弄成“郑家同党”。
外戚非但要明着调教朝臣,萧家宗室也是他们敲山震虎的对象。而宗室里重点要打击的,就是像萧齐衍这样实权在握、又“不听话”的王爷。当年萧齐衍带兵出瑨阳,破坏了他们外戚的好事。此番吴胜是下定了决心,非要把萧齐衍弄死在帝都不可。
“王上,郑家已经招供,此番谋逆,与瑨王府的暗中支持脱不了干系。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难道您还不相信吗?瑨王手握十几万边军,当年十个睿王加起来也不及他一人啊……”
朝臣们说的唾沫星子乱飞,萧王燧忍着心中万般情绪,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那皇叔当年那么好的时机,为什么不起兵造反?当年那个情况,他只需要坐在瑨王府里、两不相帮,就能坐享其成,还非得等到现在,他是傻了吗?!”
“王上……”
“行了、行了!”萧王燧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瞟了一眼吴胜和那些辅政大臣阴沉的面色,冷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自然要给万民一个交代。但眼下,国丧还未结束,你们不会是想逼着朕,在太皇太后尸骨未寒之际,再处置一个皇叔吧?何况,萧齐衍在边境,宵衣旰食守、卫国土安宁,老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单单凭借着几份相互攀咬的口供,和一层姻亲的关系,就判定瑨王府是他们郑家谋逆案的最终支持者,朕就算把这个结果公布出去,别人也未必会信服。弄得不好,其他藩王、个个皇叔,人人自危。到时候,国生动乱,你们打算让谁去替朕收拾这个烂摊子啊?!”
因为萧王燧一直不肯让步,加上瑨王府的侧妃们那么一闹,朝中对瑨王府这事,就有了几种截然不同的意见,事情就先这么僵持住了。
“爹爹,怎么办?咱们到底救不救六哥?”肃亲王府世子萧齐恒焦急万分,肃亲王萧韫也在堂中来回踱步。正在这个时候,管家进来禀告,说瑨王妃赵恒月求见。萧韫、萧齐恒父子对视一眼,立刻去前厅接待了赵恒月。
赵恒月此次携带了重礼,挨家挨户地拜访了帝都的这些亲戚们。希望他们萧家宗亲,这个时候能发挥点作用,不要再袖手旁观,任由外戚再这么胡作非为了。
萧韫和萧齐恒当着赵恒月的面,好一翻慷慨陈词。意思是他们萧家宗室,代表的是萧家的列祖列宗,绝不会让自己的宗亲子侄蒙受不白之冤。右丞相萧韫还像个慈祥的长辈那样,规劝赵恒月早点回瑨阳去,说眼下这个节骨眼儿,她越是活动,越是适得其反。赵恒月感恩戴德,又是磕头又是道谢。告辞时,萧齐恒还亲自把她送出了大门。
赵恒月刚准备登车,萧齐恒故意装作无心地问了一句:“咦?今天怎么没见刘嫂的内侍医官?以往您每回来,他好像都随侍在侧。上回他给我娘亲诊了一次脉,到现在,我娘亲还时常提及,说他医术高明,宫中太医开的方子都不及他开的有效了。”
赵恒月这个时候,完全是拿萧齐恒一家当了瑨王府的救命恩人看,她如实把关于苏玉的情况说了。
“遇刺?谁这么大胆子?”萧齐恒假装惊愕,安慰道:“六嫂您也别难过,苏医师一定吉人自有天相,再回到您身边的。”萧齐恒说这话的时候,阴狠之色从他眼眸里一闪而过。赵恒月泪眼婆娑,待她抬眼,萧齐恒又是一副谦逊儒雅、正直诚恳的模样。
“哎!但愿是吧……”赵恒月长叹一口气。
“什么?!如此一来,苏乐卿很有可能还没有死?那他到哪里去了?!”赵恒月走后,肃亲王萧韫脸色大变,一脚把自己儿子萧齐恒踹翻在地,他歇斯底里吼道:“老夫原本是一石二鸟的计划,现在却是鸡飞蛋打,我还能指望你干些什么?!你就是个废物!废物!赵恒月必须死,萧齐衍也不能留!他们瑨王府全该死!”
萧齐恒爬到萧韫脚边,卑微求他父亲消气。萧韫又狠踩了他两脚,萧齐恒忍着疼应承道:“儿子会再想办法……把赵恒月……处理干净。但……但您上回不是说,六哥于宗室的价值,一万个苏乐卿也比不了吗?怎么现在……”
“哼!那有什么办法?说不定萧齐衍就是因为顾及着苏家那颗祖传药的威力,害怕赵恒月死了,所以才把苏乐卿藏匿了起来。既然他儿女情长,那就不可能忠心为宗室的长远利益考虑,留着这样的宗亲子侄,还有什么用?眼下吴胜那个老东西,就是憋着劲儿,想一鼓作气,让朝堂成为他们家的一言堂。郑道堂堂一个兵部尚书,他疯了吗?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跑去谋反?哼!外戚不就是想借着这个事,排除异己,杀鸡儆猴吗?现在外戚把萧齐衍也扯进去,就是试探咱们宗室的态度,并趁机收拾咱们了。老夫本还犹豫要不要救,如此一来,咱们应当弃车保帅,立马跟他们瑨王府划清界限,免得引火烧身、正中吴胜下怀!赵恒月你也不必去杀了,只要萧齐衍一死,到时候咱们再来个大义灭亲,说瑨王府为了替萧齐衍求情,大肆在帝都贿赂宗亲、朝臣,她肯定会为了保住她们瑨王府,把什么罪都往自己身上揽,还怕她不死?!”萧韫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