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沧海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眼前再次浮现黑水河一战的惨况。
他们接到林将军原地待命的指使,很快却传来第二道军令,让他们乘胜追击。
当时敌军已近黑水河,他们毫不怀疑那道军令的真假,拼尽全力地追击厮杀。
然黑水河早埋伏了更多敌军,人数是他们的一倍之多,他们虽是闻风丧胆的林家军,却已经历过一场苦战,如今再面对敌方压倒性优势,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浑身是伤,筋疲力尽,眼前阵阵发晕,敌人趁机砍向他的面门,杀气逼人,他反应过来为时已晚,眼看大刀就要将他的脑袋一分为二。
身后有人拉了他一把,大刀的利刃没有将他砍死,却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狰狞的疤,那个拉他一把的人就是陈恩。
陈恩听到有人叫他,习惯性转身找去,瞳孔一阵收缩,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他唇瓣抖了好一会,颤颤巍巍喊出三个字,“余沧海……”
他没看错吧,余沧海真的还活着。
手指下意识捏紧荷包,真实的触感让他明白,是真的,余沧海真的活着。
那日大战,他的脸被砍了一刀,脸上狰狞的刀疤就是证据。
余沧海快步到他面前,神色激动,心里有一肚子话想问,却碍于人多不好开口。
陈恩一直谨小慎微地活着,很明白他的顾忌,将手中的荷包递给他,“等我烧完纸钱。”
于是,俩人沉默地跪在蒲团,看着纸钱纷飞,化为灰烬。
那扬长而去的灰烬,就像曾经意气风发的他们,斗志不再,徒留一身伤。
孙武他们在门口等着,一刻钟过去了,余沧海还没回来,正当他们想进去查看时,余沧海扶着一个佝偻的乞丐出现了。
孙武好奇地上前,看清乞丐的脸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结结巴巴道:“陈、陈、陈恩……”
陈恩看到孙武也是一喜,那张沧桑憔悴的脸焕发着精气神,在看到他身后几个熟悉的面孔后,眼中瞬间流出欢喜的泪水。
还有这么多兄弟活着,真好。
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体挨不住,等不到少将军的到来,有这些兄弟们在,即便他死了,那个秘密也不会消泯。
镖局的汉子们大部分都认得陈恩,看到他欢喜又激动,一个个颤抖着嘴想说话,却在余沧海警告的眼神下吞了回去。
大当家来事就叮嘱,到了通县要谨慎小心,不能让人发现他们林家军的身份。
当然这个人,主要是指朝廷的人和百姓,曾有百姓举报林家军得到赏银,因此,他们不仅要防范朝廷之人,连寻常百姓都得防着点。
“先回客栈。”
余沧海环视激动的众人一圈,扶着陈恩朝客栈走去。
陈恩身子虚弱,多日未进食,刚才勉强吃了半个包子,没走几步就喘得不像样,一张憔悴的脸越发青白难看。
余沧海见状,无视他一身脏污,将其背了起来,陈恩的体重与八岁的孩童无差,瘦弱不堪,仿佛一阵强风就能把他吹跑。
其他汉子没有切身感触,余沧海却是僵了一瞬,眼中闪烁着水渍。
背上轻的惊人的躯体,真的是救他一命的陈恩,那个与他比肩,比他略胖一圈的男子,如今却还不如他一半重。
此时,陈恩的体重有轻,落在余沧海的心就有多痛苦。
他们林家军背井离乡,守卫边防,却落得家破人亡,苟延残活的境地。
上天不公!不公!